幼驯染许愿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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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金/原作背景】时航迹

*原作背景衍生的结局后妄想

*1w3+,重新补全了结尾

 

 

1

 

最先苏醒过来的是听觉。风声很大,耳膜鼓鼓的声音很吵,噪音之中有人在说话,或者是在重复地叫一个名字。

五感其他的部分像重启的程序一样陆续醒过来,触觉隐约觉察到有人在扶着自己的腰,嗅觉感知了风和尘里夹杂的些许铁锈味。

他睁开眼,像初生的幼兽第一次打量这个世界。

 

第一眼看到的人离他最近,近到再靠近一些就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身后扶着自己腰的手看来也来自此人,因为他脸上写着强行压下去的焦急,和腰后不断收紧的手臂一般难以忽视。

有些好笑,分明情绪在涌动,却板着一张冰块一样的脸。还有竖成冲天炮一样的头发,印着奇怪符号的发带……真是奇怪。

第二眼去看了不远处的人,都是一副想靠近又束手束脚的样子。显然,他们的关注点都在这边,但似乎自己身边这个人成为了他们过来的阻碍。

 

然后他听到眼前的人说:“金。”

他眨了眨眼睛:“嗯?”

对面的人好似松下一口气,手臂也把人稍稍放下了几寸,仿佛一块石头终于沉到湖底,咕咚一声没了痕迹,湖面又变成冰块似的安静。

他不太明白这种情绪的变化,歪着脑袋,问出自己好奇的问题:“哎,你是谁呀?是在叫我吗?”

 

 

“他们说我是大英雄。”

金坐在石块上,朝着对面的人比划。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坐在这里,显然这个破破烂烂的星球已经没有几个完整的落脚点了,自己脚下的这块大石头是为数不多能坐下来的地方。金坐在上面,脚悬在空中来回晃悠,对着那个沉默的人自顾自地讲话。

“说是世界差一点‘嘭!’地炸掉了,然后我‘咻’地出现,闪亮登场,‘轰’地拯救了世界!”金用夸张的肢体言语表述着,“是不是这样?”

“……”对面的人不说话。

金有些无趣。刚刚明明和那两个长发的女孩和戴眼镜的男孩聊得很来,却被推着来了这边和这个人面对面。至今他已经一个人叽叽喳喳说了好多句话了,对方却一言不发。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对面,发现对面人的眼神也盯着这边。像一块冰,散发着冷气。

半晌,对面的人才说道:“八九不离十。”

金缩了缩肩膀,继续说道:“原来我真的那么厉害!可是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啦?”

不光是不记得这段像传说一样的经历,连睁开眼之后见到的人的样貌和名字,甚至是他自己叫什么,他来自哪里……全都忘记了。

头脑一片空白,也就是因此才有了思考的余地。

“啊对了,我还没问你名字呢?”金歪着脑袋。

“格瑞。”

“你好啊格瑞,我叫金!”金从石头上跳下来。或许是因为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对方,此时又得知了他的名字,金莫名觉得十分亲切,以至于下意识地就像朝那边挪了过去。他用尽全力开出一个超级灿烂的笑容,在星球的断壁残垣之中耀眼得过了头。

金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格瑞抬眼看了他一眼。良久,回握住了他的手。

 

2

 

相处了几天,金已经从几位同伴那里把他醒来之前的故事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比如他并不是唯一的“大英雄”,正确地来说,是在宇宙快要“嘭!”地炸掉的时候,所有人一起站出来,扭转局势,拯救了整个世界。

“也就是说,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英雄?”金歪着脑袋,吃着一块讨来的棒棒糖,对眼前戴眼镜的男孩如此说道。他记得对方叫紫堂幻,是这一波人里面脾气比较好的那个,说话声音柔柔软软又稍显怯懦,但看得出来从前和金关系不错。

紫堂幻眼神闪烁,仿佛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慌乱点点头回应了金。

“那可真是太厉害了!这样我是英雄一号,你就是英雄二号!嗯嗯,凯莉是英雄三号,那安莉洁就是……”顺着目光所及之处把能看到的人都编了个号,等格瑞走过来的时候,轮到他的已经是英雄十四号了。

十四号这个编号攥在手里憋在嘴里也没好意思叫出来,金下意识地觉得这样叫的话格瑞不会高兴。如果要给格瑞编号的话,金也不会给他编成英雄十四号这样平平无奇的批发名字,可能冰山一号或者冷酷使者一类的称号更适合他,像是那种开完枪之后一脸严肃地吹枪口然后冷酷地说一句“你已经死了”的人物。

金也不知道脑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不记得自己有看过类似的影视,只是看到格瑞的时候,脑中就自动补完了一个冷酷杀手的传奇故事。

但当格瑞走过来给他递上一杯饮用水时,什么冰山什么杀手都立马烟消云散了。战后的凹凸星球资源匮乏,食物和饮用水都要去大厅领取,金本来想等人少点再去那边拿,格瑞却帮他带过来了。

格瑞,真是个好人。金咕咚咕咚喝着水,心里这么想。

喝完水之后就快就要走了,行李收拾得差不多——本来金就孑然一身,基本没什么能带走的东西,最后还是“英雄四号”安莉洁送了他一本空白的书本。

“要是,有什么想起来的事情,可以记在上面哦。”女孩稍稍侧着脑袋,善意地叮嘱。

 

金在醒来之后第三天就与朋友们告别,离开了凹凸星球。

战后的凹凸星一片狼藉,大部分人选择回去母星,小部分人留在凹凸星参与重建工作。格瑞是属于另外极小一部分,没有家乡,也不打算留下来,而是选择在漫无边际的宇宙中四处漂泊。

“我有自己的事情。”他这样说。

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格瑞未来去向的时候就跳着站起来勾住格瑞的肩膀:“我跟你一起去吧!”

格瑞看着他。

金掰着手指数出几点利害:“你看,你带上我,一个人就不会无聊,我能陪你说话、帮你烧火……总之带上我,不亏的!”

本以为格瑞这种冷酷的性格会再次拒绝,金都做好死缠烂打好几遍的准备,对方却点头答应了。金拿这件事向朋友们炫耀“看,我蹭到了格瑞的单人飞船!”时,大家却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仿佛他是格瑞的一件大型行李,本来就该跟着格瑞走。

大型行李先上了飞船乖乖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腰背挺得笔直,坐了好一会儿背都有些发麻了才松懈下来,扒拉着飞船边缘张望,才发现格瑞站在停机坪不远处,凯莉、紫堂幻和安莉洁在和他说着什么。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还是背对着这儿,格瑞却似乎有感应地回了头,抬头看了飞船一眼。然后他和面前的人说了什么,便转身跨步离开了。

 

“你刚刚和他们说了什么呀?”

金凑过去,好奇地问。

起飞阶段刚过,修长手指在操纵台上按了几下开启自动驾驶模式,凹凸星在视野中越发变小变远,格瑞才靠回驾驶椅上瞄一眼金:“说你。”

“说我什么啦?”金更加好奇,又凑近了一点,“夸我太帅了吗?嘿嘿,不用担心,格瑞你也很帅的!要是我一个人要出去旅行的话,肯定也优先带上你……”

格瑞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继续他,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3

 

风声像铅一样灌入耳中,大脑沉沉下坠。黑尘与雾霾之间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天空中央神色漠然的神明分外显眼。

格瑞提着他那把破裂的大刀,刀尖指着漠然的神。

这并不符合礼数——作为创世神最为宠爱和信任的眷族,守望一族的子民万不可对神如此不敬。但或许是常年的漂泊中并无受到神明的庇护以至于骨子里的血脉早就冲淡了虚无的敬意,又也许是另一件事在不断在胸膛翻涌,从而冲昏了所有的理智。

 

创世神置于半空之上,掌心里躺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球形物体。那球体周围包裹着金色的箭头,创世神拿着它随意上下抛动,格瑞的心脏就跟着它抛动的轨迹来回上浮、下沉。

兴许是停滞已久刀尖引起了神的注意,他转过头,饶有兴趣地看向格瑞,露出半丝讶异的神情。

被创世神单独从守望一族里挑出来成为幸存者的男孩,如今长成能够站出来拯救世界的英雄,他理应来讨要自己的荣耀和奖赏。于是创世神半蹲下身,看向他,问:“你想要什么?”

“还给我。”格瑞举着锋利的刀刃,瞪着通红的眼睛,对着他本应效忠的神,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把他,还给我!”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创世神手中的东西——本该属于另一个人的元力种子,如今随着那人躯体烟消云散,

创世神挑了挑眉毛,掂量起手中的重量:“他?”

“作为一枚磨砺已久的容器,他能撑到这个地步,确实很优秀。”创世神扬起一边嘴角,中指与拇指抵着金色的元力种子,“但是,是我创造了他,当然也可以回收他。”

创世神的手指稍稍用力,手中那枚种子似乎马上就要消散。创世神他看着格瑞颤抖却从未失去坚定的手,看着他仿佛就要失去什么的歇斯底里的眼神,突然笑了起来。

“好吧!那就当做给你——给我最忠诚的眷属后裔,最后的礼物吧。”

创世神轻描淡写松开了手,元力种子从手中掉落。格瑞几乎是秒速飞奔过去,种子坠落的速度却越来越慢,只见它周围烧起明艳的火焰,尘土、空气、星球爆炸形成的碎片通通化为金色的粒子在种子周围聚集,零散的粒子最后化为一个人形。

不一会儿,新生的少年降落在地面上。格瑞伸出双臂把人接住,紧紧地抱在怀里。

失而复得,再也不愿意失去了。

 

金躺在格瑞的怀里,眼皮微颤,终于有醒来的迹象。

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格瑞呼吸近乎一窒 ,勉强止住了自己的颤抖。凯莉、紫堂幻与安莉洁就在身后,作为在场为数不多还在关心金的安危的人,他们也是一脸担忧。

“你……”凯莉开口,又闭上嘴。她一度想要冲上去,却被格瑞几乎歇斯底里的表情镇住。

旁边的紫堂幻拉住她,摇摇头。

金终于重新醒来了,神态表情与之前别无他样。三天的昏迷仿佛没有在他身上造成什么变化,就连先前致命的伤口也在创世神的手笔之下恢复如初。

“金。”格瑞把颤抖压在舌尖之下,平淡地叫了他的名字。

“嗯?”金歪着头眨眼睛,应了。

格瑞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身体里的元力已经所剩无几,余下的精气神也几乎是强撑着。他把金放回地上,稍稍退开一点距离。想像以往一样装成不在意的样子,准备对醒来的金说“醒来了就自己走吧”,就像对方从未离开过,他从未失去过一样。

然后金看着他,歪着头问:

“哎,你是谁呀?是在叫我吗?”

 

4

 

“格瑞,格瑞。”

遥远的声音熟悉又飘忽,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

格瑞猛地睁开眼,眼神机警锐利,在看清眼前人时眼中冰冷的东西又很快消散。格瑞坐起身松开不知何时攥在手中的刀柄,宽刃大刀随即消散。他揉了揉太阳穴,检查了自动驾驶是否偏航,语气平淡:“睡过了。”

金又推了他两下,歪着脑袋:“你怎么啦?睡得不太好的样子。”

“还有两个小时能抵达落脚的星球。”格瑞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你可以在那里下飞船,找个地方定下来。”

“哎?”金瞪大眼睛,“你要赶我走吗?不是说好了带上我吗?!”

格瑞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你确定要跟我走?”

 

上飞船之前,凯莉抱着手臂对格瑞说:“你确定要带他一起走?”

并非质疑格瑞的决定,只是出于好友的善意提醒。

和其他要回去重建母星的人不同,守望星早就在岁月的长河中连尘土都消散,格瑞没有任何可以归去的地方。作为创世神钦定的历史记录者,又因为旧世代的破灭和新世纪的来临而,如今格瑞的职责只在于四处漂泊和记录各个星球的现状。

过了一会儿,凯莉又叹气:“算了。不该担心这个。”

紫堂幻跟着点点头:“带着金四处走走也好,万一……旅行的过程中就恢复记忆了呢?”

尽管他们都知道,找回记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或许……”安莉洁歪着头,拖长的声音仍然缥缈又神秘,“找不回来又比较好呢?”

 

“你确定要跟我走?”

“我确定,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金用力地点点头,“你可是我关系最——好的人,除了跟你在一起,我还能去哪儿啊?”

格瑞的手指停在操纵台按钮上,叹气:“谁告诉你的。”兴许是那些“朋友”罢。他们总是把自己和金绑在“特殊”的位置上,却又理所当然地归结在朋友的行列。

对于金来说,格瑞是个很好的——或许能称之为最好的朋友。

但是对于格瑞来说,金不仅仅是一个朋友。随着“金”的死去,一部分的格瑞也就死去了。对于他来说,金记忆的消失,就代表世界上最后一个知道他的过去和他的痛苦和他幼年时期仅剩的无忧回忆的人消失了。

但是对于金,对于作为摒弃了“容器”身份,以新生之姿重新降生于世界、对一切充满好奇和期待的金来说,一切却才刚刚开始。

“没人告诉我。”金眨眨眼,“我自己感觉出来的!我以前肯定和你关系特别好,虽然没什么依据,就是直觉!”说完,他像一只快乐的小野兽般摇头晃脑,仿佛答了一个很难的问题一样祈求嘉奖。

格瑞看着他。格瑞透过他,看着许久以前,无数次在他面前许下承诺,要陪自己找到答案、要拯救登格鲁星、拯救世界的人。

现在对方的眼中没有答案和世界,只有星、火、光和自己。

半晌,格瑞说:“随你了。”

 

5

 

首个落脚的星球就能遇上凹凸大赛的熟面孔,也是格瑞没有想到的事情。

起初到这个星球,总有一股被什么目光注视的感觉,但那目光中并无危险的意味,所以格瑞也就置之不顾了。但当那个有着怪异发型的红发女孩冲上来叉着腰朝他气势汹汹地指着他问:“怎么你一个人?金呢,金来了吗?”格瑞当即就想掉头就走。

但不久前他才被金叮嘱着“我去那边看看格瑞你在这等等我不要乱走哦我待会儿就回来”,离开事小,金回来找不着人百分百迷路事大。于是格瑞决定眼不见心不烦,视线平移装作对方太矮所以没看见。

被忽视的女孩在原地生气地跺脚捶气空气,格瑞持续假装看不到。

不熟,不认识,看不见。

好在僵持没多久,“救星”横空出现。炮弹一样飞过来险些撞到格瑞的金在距离格瑞胸膛十几厘米的地方堪堪停下,手忙脚乱地从怀中纸袋里掏出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塞到格瑞面前。

“超好吃的,吃一个!”金怀里抱着袋子,手里拿着一个包子,嘴边还叼着半个,满脸期待地对格瑞说道。

格瑞眨了一下眼睛,下意识张开嘴缝。

“呀——白马王子!你果然来了!你千里迢迢来到玳瑁星,是来迎娶我的吗!”女孩的尖叫响起,格瑞和金同时转过头,只看到面色红润满眼星光捧住脸的女孩朝着这边冒花花。

金吞掉嘴里的包子,看了看格瑞,又看了看女孩,挠挠头:“呃……不好意思,你是……哪位啊?”

 

古灵精怪呆毛姐弟中的弟弟姗姗来迟,拉着姐姐向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不停道歉。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女孩对着金拼命发问,得知对方已经全无记忆之后有些遗憾,很快又振作起精神,“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开始培养新的爱情——!”

丈二摸不着头脑的金歪了头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指着怀里的纸袋换了个话题:“你们星球的包子好好吃,还能再给我们点吗?”

“去我家!我家可多包子了!”艾比立马热情地招徕。

格瑞本想礼貌拒绝,但另一旁的埃米欠身耸耸肩:“去我们那儿看看吧,可能会有你们想见的人。”

 

 

玳瑁星球的先知是一个高挑清瘦的女人,整只眼球都是眼白,看不到眼球。金见到她时下意识地往格瑞身后缩了缩,转而又意识到这样不太礼貌,于是从格瑞肩头伸出来半个头,小声问:“她看得见我们吗?”

说完就看到先知朝这边转身,全是眼白的眼球动了动。金立马站得笔直,晃晃手掌尴尬地向她打了个招呼。

格瑞却上前一步,站在先知面前。

“我知道你们会来。”先知垂下头,头颅转向格瑞,“历史的记录官。”

格瑞颔首。

先知又看向金的方向,沉默良久,又说道:“新生的躯壳……我看不到你灵魂里的颜色。”

金眨眨眼睛,没有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明显感受到旁边的格瑞情绪一黯。但还没等他理好思绪,先知就把格瑞同身后的玳瑁星长老一起请出室内,说要和金单独对话。

“找我?”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有些莫名其妙,“那个……你也是认识我的人吗?”

先知地摇了摇头。不知怎么的,虽然她面容异于常人,说出口的话也显得冰冷不近人情,金却总觉得她身上的感觉有些熟悉,靠近之后不会觉得厌恶和恐惧。所以金往前站了一点,挠挠脑袋:“那你想对我说什么呀?”

“你想找回‘本我’的记忆吗?”先知温和地说。

“找回来比较好吗?”金下意识地问,随即脑中闪过方才格瑞的反应。或许是找回来比较好,金心里想。

 

在玳瑁星停留的时间没有超过一天,日暮即将降临的时候,格瑞和金带着两大包补给回到了飞船上。

本来艾比和埃米还想多留他们几天,但格瑞说已经搜集够了物资,要赶往下一个星球完成记录工作,于是赶在天黑之前,他们重新启程了。

从玳瑁星回来的金明显心情很好,不知道是因为出发之前和姐弟俩的一阵谈笑风生,还是因为和玳瑁先知的单独谈话。总之,等格瑞收拾完物资去回头去看的时候,金已经哼着小曲儿趴在桌台上写写画画着什么了。

看到格瑞走过来,金立马拿起本子——是从凹凸星出来之前,安莉洁交予他的那本,献宝似的交给格瑞看。

格瑞看了一眼,咖色牛皮纸张上四处飞着歪歪扭扭的图案和分辨不出是什么的字迹。这比守望星的石板还要难懂。

“这是你,这是我。”金指着纸上两个背着包手牵手的小人,又挪到另一边一堆头上长着刺的圆形,“这是我们旅行的第一站——呆毛星球!”看来这是他的旅行日记本。

金翻了一页,第二页的牛皮纸上画着一个高大的人形,头上两根长毛。金的手背撑着自己下巴,眼球微微转动看向格瑞,“这是那个先知!她说你是历史记录官,格瑞原来这么厉害?”

说完又趴回桌上自顾自地笑起来:“不过也是嘛,毕竟是格瑞——”

格瑞心下一动。他合上书本,状似不经意地问:“她还说什么?”

“嗯……”金摇摇脑袋,“她说我的记忆——”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独角戏一样卖了关子之后又噗嗤笑了出来:“就说是暂时性失忆啦!以后四处走走,可能就能想起些什么了!”

然后金就明显感觉到格瑞身上仿佛卸了一层什么,不留痕迹地松了口气。

“别想有的没的。”格瑞这样说着,把本子递回去便回了操作台。

“嗯嗯。”金接回日记本,继续趴回桌上写写画画涂鸦日记了。

 

“找回来比较好吗?”金向先知发问。

“如果能找回来的话。”先知和蔼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哀伤。

金点点头,意外地听懂了她话里的另一层含义。

对不起啦格瑞,虽然你看起来很想让我恢复记忆的样子……

但是不是每件事都能顺遂心愿的。金在心里悄悄向格瑞道歉。

这是自意识重新苏醒以来,金第一次对格瑞撒谎。他不知道的是,这也是自他认识格瑞之后的第一次不坦诚;因此,如此拙劣手法掩饰的谎言,才没有被毫无防备心理的格瑞识破。

 

 

6

 

“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吧!”

在去了好几个星球也毫无所获之后,金向格瑞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他们在一个荒凉的星球生起篝火,飞船停靠在不远处的溪旁,溪水淅淅沥沥吹刷着圆润的鹅卵石。金光着脚坐在石墩上晃着小腿,格瑞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根穿刺着鱼的树枝放在火上慢慢烤。

“说什么?”

“说点什么都好。”夜晚的金声音低低的,不像白天那么清亮高亢,“不是要找回记忆嘛,你多说点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呢?”

于是在噼里啪啦的火星燃烧声音中,格瑞沉稳的嗓音讲着一个叫金的人的故事。

“哎?原来我还做过这样的事情吗?”

“我原来是个这样的人,完全没有印象!”

“嗯嗯,这样才对嘛,怎么能让普通参赛者随便受欺负!”

“怎么听起来我这么傻?一定是格瑞你添油加醋!”

……

和金之前从别人嘴里听到的版本不同,格瑞故事里的金似乎不那么像一个“英雄”,但依旧是倔强、坚韧的,还有着这个年纪少年会有的小缺陷:聒噪、话多、精力太过充沛、犯错之后装傻……以及,自信得有点盲目,乐观得有些执拗。

金听着有些困倦,慢慢将身子挪过去一点,把脑袋靠在了格瑞的手臂旁。

他最近好像十分依赖格瑞——比格瑞描述中的“以前”相比更加依赖了。或许是因为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格瑞,之后离得最近的人也是格瑞,出于一种微妙的雏鸟心理,金更加亲近格瑞了。

格瑞慢慢地讲着,金就认真地听着,在格瑞讲到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金抬起头问:“你第一次见我感觉怎么样哇?”

“感觉很吵。”

“只有这样吗?”

格瑞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如果是以前,即使是在金的软磨硬泡下格瑞也不会随他愿说几句好话。他想对金说的话不多,但都很珍贵地藏在心底。但他失去了将那些话告知于金的机会。

而现在的金没有任何记忆,眼睛里充盈着对自己的信任,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己。

“你……不太一样。和我之前见过的人不一样。”在夜幕火光中,格瑞缓缓地开口。敞开心扉这种事情有过第一次之后,第二次也不是那么难,更何况两次都是对同一个人。就像在旅途过程中两次穿过同一扇门,门不一定记得同一个过客,过客的心境却全然不同了。

格瑞很少会说这么多话,在他漫长的经历里,一些苦痛和一些坚韧造就了他的沉默,这些同质化的东西却也塑造了另一个金。截然不同的童年经历,本应走向南辕北辙的生命轨迹,然而在阴差阳错的命运之下,他们相遇,然后相知相惜——即使格瑞并不承认,但是金的确是他最重视的人,没有其中之一,只是仅仅的唯一。

“那你觉得,”听完了一个长篇故事的金抬起头,问,“没有记忆的我,还是你认识的那个我吗?”

繁星夜空下,毫无杂质的眼神直射到格瑞的心里。

格瑞也不知道。

格瑞记忆里的那个人鲜活生动,在回忆里一次一次牵着他走过一扇又一扇的大门,手里保存着他这十几年苦涩与甘甜的秘密。但是现在的金会趴在格瑞的手臂上眼巴巴地看着他,听他讲一些从未听过的故事,满心满眼都是依赖。

到底是想念那样的金,还是需要这样的金呢。

金看了他好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复,便又肩膀一松,脑袋一歪。

“哎,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好麻烦啊!”这样嘟囔着,又趴到一边写写画画,倒腾他的旅行涂鸦日记了。深色的牛皮纸上,歪歪扭扭的简笔画小人都显得没那么开心了。

 

这天晚上,金做梦了。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做梦,自和格瑞四处旅行之后,他的睡眠质量就一向很好,往往是一觉睡到天亮,还经常踢翻被子像八爪鱼一样四肢缠着格瑞。

但他首次进入梦境,看到的竟然是他自己。

应该说,看到的是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金眨眨眼,问:“你是我吗?”

“金”也对他同样地眨眼:“嘿嘿,其实我是你的记忆啦。”

在机缘巧合之下,失去记忆的金和金的记忆,在金的梦里相见了。

“原来是这样!”金一拍手,“我找你好久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金”摸摸脑袋:“不行啊,现在出了点问题,我没法再回到你身体里了。”

“哦。”金有些沮丧,不过很快就扬起眉毛,“我也猜到了!我好像永远都无法恢复记忆了。”

“金”也傻呵呵地笑起来,脸上和金如出一辙的乐观开朗。

过了一会儿,金又问:“那你能跟我讲一点过去的事情吗?”

“金”睁大了眼睛:“哎,他不是告诉你了吗——”

是了,过去的事情,格瑞全都一点一滴地告诉了金。金却小声嘟哝:“这不一样。”

金说:“我觉得,嗯……说不定你才是格瑞需要的人呢。”他并不是全无知觉。待在格瑞身边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总觉得有时候格瑞看他好像隔着一个人,是他无法触碰的过去的人。格瑞所表现出的耐心和纵容,也大多数是冲着他回忆里的那个人。

金意外地觉得有一丝酸涩的难受,不知缘何而来。

“金”就笑了,他摇摇头,又点头说:“嗯,没错啦,他是很需要我。”说这话的时候他好像有一些难为情的羞赧,却透着无法掩盖的自豪。

金又产生了那么一丝沮丧。他没有记忆,没有过去,没有那个人需要的一切。他就像一个夹缝中漂流的幽灵,没有人需要他。但没过一会儿,他又甩甩脑袋自言自语:“但是也一定是需要我的对不对?”

“金”走过来,踮着脚抬起手摸摸金的脑袋,说了一句:

“     ”

 

金醒来了,隐隐约约好像感觉自己睡觉的时候梦到什么,但是又不记得了,有些怅然若失。

他爬起来,一件不知何时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从肩上滑了下来。篝火熄灭了一半但仍有余温,没吃完的食物和调料打包成盒齐齐整整地放在地上。在他身旁,是抱着手臂靠在石块旁守着他睡着的格瑞。

 

7

 

金的旅行日记写得越来越厚,涂鸦的内容加起来比守望族记录官的笔记还要多。格瑞在整理各个星球的现况数据时,金就趴在一边写写画画,有时候也会坐在操作台旁边的椅子上,绘声绘色地给格瑞讲他今天写了什么。

格瑞一般只点头应答,只是有一次他依旧低着头忙自己的事情,突然听到金惊喜的叫声:“格瑞,快看!”

格瑞应声抬头,忽而被金黄色的光照亮了脸庞。原本平平无奇的牛皮日记本上,骤然出现两个微型金色小人,在字迹与图画中来回穿梭蹦跳,随着金的述说表演一幕幕日记里发生的事情。

“是我创造出来的!是魔法吗?难道我会魔法!”金高兴得手舞足蹈,仿佛学会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事。

格瑞却平静地说:“是元力。”

“元力?那是什么?”

看着金不解的面庞,格瑞定了定心神,从记忆深处拖出来一段久远的碎片。他开口说道:“元力就是内心执念的投影,有多强的执念,就有多强的力量……”

一段由秋传授于金、又由金骄傲地转述给格瑞的话,如今兜兜转转又由格瑞重新赋予金。格瑞的解答虽然缓慢但也意外地耐心,金听得十分认真,时不时又提出一些好奇的疑问。

“这样说的话,我的执念就是格瑞了!”

听到这句话,格瑞心下一动。他默不作声地看向金,收获对方投来毫无杂质的眼神之后,还是遵循着私心给出疑问:“为什么这样说?”

“嗯——”金的手臂垫着下巴,按着铅笔在桌上来回滚动,“因为我刚刚是非常想告诉你我的日记内容,那些小人才会出现的。所以是我想要给格瑞分享的执念才变成了元力!”

“我一定是非常喜欢你,才会因此产生执念呢。”金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道,暖黄色的微光照得他眼中的光越发明亮。

“你在说什么胡话。”格瑞收回了眼神。

 

格瑞也并不是全无自觉。

这段时间金对自己展现出来的感情过分充盈了。放在以前,格瑞不会去在意一些微小的区别,也不会在长途旅行带上金这么长时间,更不会和金一起分享事无巨细的点点滴滴。

从前他的肩上有使命和真相,手里有掌纹和刀,现在却一身轻松,身边只有金,从而有更多的时间精力可以花在观察身边人。一张白纸重生的金对自己到底是处于雏鸟的依赖还是日久生依恋,这些他都不得而知。

但这些都被格瑞尽力地忽视着,就像肩负使命时就会刻意忽视一些旁枝末节的意外。现在的第一任务是帮金找回记忆,回到正轨。

 

旅行的意外发生在一个小星球的补给站,这是一个80%地面被海水覆盖的星球,格瑞把飞船停靠在海岸上,利用海水发电给飞船补充电力。金想去海港附近看看,格瑞本来不同意,但当金指出据说这里的海城有着能让人“找回本心”特殊能力的深海珍珠,或许能对找回记忆有帮助,格瑞才松口让他去。

在金离开二十分钟之后,潮汐席卷了整个海岸。一切来得突如其来,飞船率先关闭了舱门进入自保模式,格瑞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警报声刺穿耳膜,下一秒舱外铺天盖地的海水倾灌至海滩,格瑞心一紧,掏出通讯仪,屏幕上果然已经显示无信号。格瑞“啧”地一声一拳捶向舱门,又急又怒地握紧了拳头。

潮水来得凶猛退得也迅速,几分钟后海滩又恢复原样了了仿佛潮水从未来过。打开舱门的格瑞四处搜寻,视野中却没有了熟悉的身影,平坦的沙滩上毫无踪迹。

“金!”大声叫着对方的名字却一无所获,焦躁和后悔一齐涌上格瑞的心头,他又看了看毫无反应的通讯仪,二话不说召出烈斩变换为飞行形态,脚踩在刀背上凌空逡巡在海面之上。

几十分钟前他还在考虑所谓深海珍珠能恢复记忆的可能性,现在却只想金能够安然无恙。纵使理智提醒他:金不会如此愚蠢地无法自保。但感情上依旧充满焦躁。就像是另一次失去他的场景一样在脑中反复播放,反复地刺激着本就脆弱的神经。

一片汪洋,格瑞在水面中央,一无所获。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脚下烈斩背面反射出的画面中,骤然出现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你把我给你的礼物又弄丢了?”创世神撑着下巴,耷拉着眼皮,嘴角的笑分不清是嘲弄还是怜悯。

“不要把他说得像一个物件一样。”格瑞气压极低,面对效忠的神明也毫不客气。

“哈哈哈,难道不是吗?我杰出的作品,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只有空壳的半成品而已。”创世神说出口的话犀利至极,甚至说得上是刻薄尖锐。

“住口!”格瑞怒气横生,险些一刀劈碎脚下踏板,“金不是那种……”

“就算是能重塑身体的我,也没法再将他的记忆重塑了。”神终于冷下脸,道出了格瑞一直无法面对的事实。

没有任何方法,被带走的就是带走了,消失的就是消失了,金再也无法重新拾起过往和回忆。元力种子可以保存灵魂,宇宙星球爆炸的碎片可以构成骨骼、构成血肉,记忆却再也无法重构了。

格瑞一直都知道。

格瑞宁愿不知道。

所以他也终于体会到了离开的意义对吗?从前都是他从登格鲁星离开,然后不定期回来。现在却是金的一部分带着他前十几年的一部分过往离开了,并且永远不会回来。

创世神好整以暇地盯着他,透过烈斩反射出的眼神毫无感情。

格瑞动了动手指,握住了拳头,突然拔高声调:“这不重要!”

……但剩余的另一部分金,却在同他旅行的途中,变得越来越趋近于“完整”。他们一起在荒凉的星球生起篝火,一起在拥挤的人群中观赏焰火,看过日落见过黎明,也经受过黑夜刺骨的寒冷。所有从前一个人经历过的修行之路,他都和金一起重新走了过来。

过去的他们身负使命、责任、道义……被太多的事物束缚,在众多的执念中前行,为了世界的未来各自付出了代价。

但现在的金和格瑞,只是自由的旅人和无忧无虑的快乐小野兽。

这趟旅行的过程,就是格瑞把金给予他的东西重新给予金的过程。

“不是物件,也不是你的工具。”格瑞心平气和,说出了他的答案,“他是什么,他要做什么,不应该由任何人定义了。”

 

8

 

格瑞最后在退潮的沙滩上找到了金。

彼时太阳已经落山,余晖把海岸晕染成一滩打翻的黄色和紫色颜料。金盘腿坐在沙滩上,手上堆着连绵的沙堡。他衣服半干,头发也还带着湿意,整个人像一只落水小狗。

格瑞从烈斩上跳下来,抓起金的领子又气又急地责怪他为什么不联系自己。金甩了甩进水的通讯仪,又给他看一团乱码的屏幕。

“而且,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啊!”金眨眨眼睛,理直气壮地说。

格瑞又没了脾气,也瘫坐到沙滩上。

“不过,我给你看个好东西。”金神神秘秘地从卫衣前兜里掏出来一个东西,献宝似的递给格瑞。

格瑞接过。一颗闪着微光的球形物体躺在自己手掌中,形状圆润,颗粒饱满。

“深海珍珠,被我找着啦!”金欢天喜地地晃晃脑袋,立马又耷拉起耳朵,“不过好像只是普通的珍珠,根本没有什么特殊作用。”

“嗯。”格瑞现在也没有什么作用不作用记忆不记忆的想法了,点头让他收起来。

“不要!”金又推回去,“我要送给你的!”

他笑眯眯地看着格瑞,眼睛里的光比珍珠还亮。

格瑞心一动。

金站了起来,向前跨了一步,毫无知觉地踩碎了刚刚堆好的沙堡。

“我一直在想,我以前和格瑞是很好的朋友吗?别人都这么说,但是我没有一点记忆,在你身上也找不到和其他朋友相处的感觉。”

“所以我就在想,说不定我根本不是想和格瑞做朋友呢?”金歪着脑袋,海风吹散他的头发,“我不知道以前是怎么样,可是现在的我,肯定不止是想做朋友——所以格瑞,我可以爱你吗?”

在记忆堆砌出的友谊之上,踏碎这片过往的城堡,于废墟之前问:我可以爱你吗?

格瑞眼神微动,嘴唇动了动,刚要回应,金又懊恼地抓抓脑袋:“哎!我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了新的记忆之后才产生的新的感觉,还是我从以前就喜欢你了!算了,这都不重要,反正从现在开始我就要爱你啦!”

金在原地虚张声势地张牙舞爪,一不小心一脚踩空身体倾斜,意外地扑向格瑞,他“哎哎哎”地惊叫着——

格瑞稳稳地接住了他。

“可以。”

话语的温度比海风的味道更加潮湿,落在耳畔绵延不绝的吻和海盐一样湿润。

 

从新的记忆、新的人生中诞生的新的感情。

亦或是传承自最初的执念。

“本心”还是“初心”——

 

 

从新的记忆、新的人生中诞生的新的感情;亦或是传承自最初的执念。

“本心”还是“初心”——

 

 

飞船平稳地降落在地面上,舱门缓缓开启。

金从飞船跳下来,抬手张望着四周。四周是坚硬的土地,绵延的矿石地质构成一整颗星球。

“这里就是我们住的星球吗?”

“你的故乡。”格瑞走下飞船,扯了扯自己的手套。

“是我们的。”金强调道。

格瑞没有再反驳。重新踏上登格鲁星的地面恍若一场梦,梦里刀光剑影飘摇不定,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

说到底,在离开凹凸星踏上旅途时没有第一时间来登格鲁星,一是他愧于将一个毫无记忆的金带回这里,二是隐约害怕金来了这里之后便不再同他远行。

如今却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他们停在人烟稀少的偏远矿区,离格瑞和金以前居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格瑞锁了舱门,带着金慢慢踱步向居民区走着。金一路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张望,问他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登格鲁星的山都是矿山吗?有没有树?树会不会开花?花谢了之后是不是结的果实都是矿石果?格瑞一路回复他,一边捏着他的手不让他跑得太远。

“你知道得这么清楚!”金大声惊叹,而后又肯定地点点头,“不过也对,这是我们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不过是将一些金曾经告诉他的事情重新教予他而已。格瑞没有戳破,缓慢地享受着一些细水长流的过程。

“这么一说,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附近啦?”金爬上一块巨大的石块,趴在上面好奇地看着格瑞。

格瑞站在石头下面,仰头回望他。有如数年前,第一次来到这颗陌生的星球,看到那个从石头后面冒出脑袋的男孩。

“格瑞。”金突然露出古怪的神情。

“怎么。”格瑞应到。

“我觉得——”金伸出手,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组成一个方形,将格瑞框入其中,“说不定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爱上你了呢?”

他喃喃自语道:“不,也不对,我是说,见到你第一眼就……不是那个第一眼,是那次第一眼见到……”

“无所谓。”格瑞点头说道,“那时候我就很爱你了。”

金吓得往后一仰差点栽了个跟头,他一手捂着脸一手使劲乱摆:“等,等等等等,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你刚说什么,格瑞,快快快,再说一遍,你说你……”

“快点跟上。”格瑞没等他,转身迈起脚步,往他们的目的地——也是从这里出发的起始地,他们的家走去。

 

——都不那么重要了,起点也是终点,终点又是另一场旅途的起点。唯有时间航行的轨迹,成为旅行过程中最重要的意义。

 

 

(完)


 *

 

 

补了后续!

本来是去年年底在wb口嗨的时候想到的一个湿淋淋失忆小狗的故事。最开始的基调是一个无可奈何又隐约透着希望的调调,格瑞始终因为丢失了仅属于他们两个的回忆耿耿于怀,金的记忆始终回不来。最后的结局本来是开放式,格瑞不是一个拘泥于过去的人,他会怀念,但也会抛却执念。和格瑞一同经历青葱岁月的发小不记得了,但他始终还在自己身边,像一张白纸一样充满信任地等自己画上什么。

最想写的部分是一片赤诚的金问“可以爱你吗?”当时还说如果最后写出来的话那最想写的就是这一部分了,结果写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觉得,金怎么可能这么懂事(?)爱就爱了,礼节性地问一下,其实就是通知了!

那么格瑞做好准备了吗,金要开始爱你了!

(格瑞:早就爱上了

收尾比我预计的仓促一点,其实可以写成一个短篇旅行合集,但是笔力不足最后还是放弃了,浓缩成一篇一万多字的小短篇,供各位消遣

 

但是总归结局比较完整了!如果金再做梦遇到从前的自己,一定会知道要对自己说什么了。

感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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