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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金/现代AU】两小无猜

*1W3+,欧欧西俗套流水账

 

 

 

1

 

格瑞趴在书桌上写作业。

 

三年级的作业不多不少,放在课后正好可以做完。但作为奥赛班的尖子生,自然会有比别人更多的额外习题。

 

一道数学题死活解不开,正愁得牙齿咬上笔盖,书桌前面的玻璃窗突然传来“笃笃笃”的敲击声。

 

格瑞一抬头,一张软乎乎的脸贴在玻璃窗上,透过玻璃看到一张还未长开的男孩面容朝房间里面挤眉弄眼。

 

“格瑞开窗开窗!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所谓的好东西:一个毛绒公仔。

 

金却摇着手指神秘兮兮:“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公仔!”

 

他小心翼翼地把书桌上其他东西挪开几分,将毛绒公仔端端正正地放在中央。然后清了清嗓子,叫了一句清亮的:“格瑞!”

 

过了两秒,毛绒公仔发出一句又尖又细的“格瑞~”,公仔摇头晃脑,学得像模像样。

 

金也跟着得意洋洋地晃动脑袋:“这可是会说话的公仔!”

 

不过是毛绒里面内置的机器经过录制声音和转换音调再通过发声器传播出来的小把戏而已。

 

格瑞对此不屑一顾,从旁边一堆书本里抽出作业,坐上椅子继续写题目了。

 

“哎,真没意思。”金撇撇嘴,把公仔取下来放到一边。见格瑞真的就这样没有了搭理他的打算,便无趣地转过身去自己捏自己手指了。

 

格瑞这边面上在有条不紊地写作业,耳朵却竖得高高的,随时注意着金的动向。

 

他在心里想:没意思是什么意思?金觉得他很没意思吗?

 

刚满十岁不久的男孩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有意思,毕竟他刚搬来这里不久,除了金之外他就没有和其他更有意思的人接触了。

 

小孩子总是容易在意一些微小的地方,像被幼小的仙人球扎到手指,不痛但却总觉得莫名在意。格瑞一边写着作业一边将注意力放到金的身上,但金好像真的在生闷气,并没有再理会这边的打算。

 

直到格瑞开始犹豫要不要借着口渴出去倒水的机会和对方搭话,才发现书桌边缘出现一只探头探脑的小公仔,被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捏着摇摇晃晃地蹦了过来。小公仔走了几步,毛绒玩偶身体里发出了瓮声瓮气的声音。

 

公仔:“格瑞陪我玩吧~”

 

格瑞:"不要。”说出口又咬到自己舌头,为话里的冷硬而感到懊悔。

 

公仔却不屈不挠:“等格瑞写完作业就能一起玩了~”

 

格瑞:"……别吵了。”

 

公仔:“格瑞格瑞~”

 

格瑞被闹得急了:“……你再闹就真的写不完作业没法玩了!”言语之中却是很想早点解决这摊作业和金出去玩。

 

金一下就开心了,什么公仔什么作业都抛到脑后,笑得眼睛一眯眯,嚷着“那我不打扰你,等你写完作业!”在格瑞的书桌旁边找了个位置,安安分分地窝下了。

 

等格瑞终于把难解的数学题算出来获得一个简明的答案之后,再一回头,金窝在他书桌旁边的软靠枕上睡着了。蜷成一团的男孩睡得迷迷糊糊,衣服卷起来一段露出一截柔软的腹部。

 

格瑞放下作业,帮他把衣服拉好。想了想,又在他软软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然后凑过去,挨在一块,一起入睡了。

 

 

2

 

 

格瑞搬来这条街才过了两个月,就已经被对面房子的小孩摸透了弱点。

 

早上睁开眼,还没在床上多赖个五分钟,窗户的玻璃就准时“笃笃笃”地响起。从床上跃起跑到窗前打开窗户,就看到站在外面阳台上傻呵呵举着杯子的金朝他笑:“格瑞,给你牛奶!”

 

“哎。”十岁的格瑞老成地叹了一口气,取了牛奶之后板着一张脸招呼他,“进来吧。”

 

于是金带着一身清早的冷空气如愿以偿地钻进了格瑞的卧室,也如愿以偿地穿上了格瑞给他准备的拖鞋。

 

 

一开始是没有这双拖鞋的,但金带着牛奶从另一边房子的阳台爬过来时总是不爱穿鞋,赤着脚在格瑞的房间里跑来跑去。

 

于是接下来的某一次,金刚从阳台的玻璃门外跳进来,就看到一双黄色小狗拖鞋摆在了面前。

 

“这是给我准备的?”金长大了嘴巴,十分惊喜的样子。

 

格瑞看着别处不看他,嘴里嘟哝:“才不是给你的。”

 

但金已经飞快地穿上了拖鞋,两只小狗在他脚背上吐着舌头傻呼呼的。非常合脚,非常舒适。

 

“嘿嘿!谢谢格瑞!”金贴着格瑞的手臂,伸手要去抱他的脖子。

 

“……”格瑞把他推得远了一点,又说:“别总在我房间里打赤脚,你都要把地板踩脏了。”

 

然后不自在地把自己脚上的小猫拖鞋藏到了椅子底下。

 

 

格瑞是从两条街外的公寓搬过来的,搬家之前住在父母研究所的公寓里,附近邻居都是父母研究所的同事,也没有和他同龄的小孩,于是格瑞习惯了总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看书、学习。

 

刚搬来的第一天,他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东西,把课本和书籍从大箱子里拿出来,一本本地摆在书柜里,再一转身,一抬头被阳台落地窗前贴近的脸吓一大跳。

 

窗外有个小孩,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光着脚站在他的阳台趴在落地玻璃窗前,一张软乎乎的脸贴在玻璃上变了形。

 

格瑞费力地垫着脚尖开了玻璃窗,露出一条小小的缝,警惕地问:“你是谁?”

 

那小孩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歪着头把食指塞进嘴里,满眼好奇地接连抛出好几个问题:

 

“你是谁呀?”

 

“你从哪里来?”

 

“我怎么从没在这里见过你?”

 

“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你是不是那个什么,那个什么长发……长发什么的……”

 

“对了,你好像个好看的长发王子!”

 

单方面被授予了长发王子称号的格瑞回敬他的是毫不留情地关闭了玻璃窗的缝隙,转身继续收拾自己的书柜。

 

等他把半个书柜填满书本之后再回头,那个小孩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可怜兮兮地趴在窗外,眼巴巴地看着他。

 

格瑞叹一口气,拉开窗户,问:“你要做什么?”

 

小孩探头探脑地看着里面,说:“我能进去吗?”

 

格瑞问:“为什么要进来?”虽然年纪小,但不能让陌生人随便进房间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即使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男孩说:“因为你好看……”又立马缩了脖子,“因为我没有朋友……我想和你交朋友。”

 

格瑞一顿,侧了半边让他进来。然后才说:“我还要收拾一下房间,你不要乱动东西。”

 

“嗯嗯!”男孩乖巧地点头,也不多说话,乖乖地跪坐在地毯上,过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抬起头似乎眼睛都在放光,“对啦,我叫金!你呢?”

 

“……格瑞。”

 

“太好了,格瑞,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啦!”

 

于是,此前没有朋友的格瑞,和没有朋友的金,在这一天成为了朋友。

 

 

3

 

成为朋友之后金经常来造访格瑞的房间,格瑞一度以为他是在街边流浪的小孩,因为他总是从窗户爬进来,又总是穿着很简单的T恤光着脚。

 

直到他不经意问起的时候,才知道金是住在他隔壁家的小孩,因为白天姐姐要出去打工让他在家里看家,他不敢一个人出去,只能从自己的阳台爬过来趴到格瑞的窗外敲响玻璃门。

 

原来他没有说谎,他真的没有朋友。格瑞心想。

 

那我就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了?小小的格瑞,倏然因为成为了“第一个”而暗自有些窃喜。

 

而格瑞的爸妈直到搬来的第二个星期才发现金的存在。作为忙碌的研究学者,格瑞的父母很少有时间陪伴儿子,也向来给儿子最大的时间自由。这天是他们少有的休假日,在楼下泡了茶准备了甜点上楼叫格瑞下去吃东西的时候,一开门没叫醒人,再走近了,才发现窝在格瑞床上睡成一团的两个小家伙。

 

格瑞睡在靠里一点的地方,侧身躺着,一张脸被热气烘得红红的。而在他旁边的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孩脸庞鼓鼓的,挂在格瑞的身上紧紧抓着他的手,两人睡在一起,也不嫌热地贴在一起。

 

格瑞妈妈捂着嘴满脸惊奇,把饮料餐盘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不敢吵醒这两人。

 

金这时大概察觉到身边有人,茫茫然地睁开眼,看到一张和善温柔的脸,睡眼惺忪看人只觉得来人逆着光的身影都围绕着雾气。

 

他眨眨眼,轻声问:“仙女姐姐,你是仙女吗?”

 

 

这之后金被家里姐姐好好教训了一顿,缘由是自家小孩不听话偷偷跑出家门,还去闹别人家的小孩。

 

时日秋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拎着更小的金到格瑞家门口向格瑞父母道歉,格瑞妈妈却笑得眼睛弯成一道桥:“没关系的,正好我家孩子内向,刚搬过来也不会和人交际。既然金白天也一个人在家,不如就来我家待着吧?”

 

格瑞妈妈年轻的时候是个极具浪漫心情的温柔少女,富有爱心,喜欢鲜花、云朵、小动物等一切柔软鲜活的事物。直到和格瑞父亲相识、走入婚姻殿堂、生下格瑞,也还是保持着那份少女心。

 

所以格瑞妈妈会喜欢金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金小小一只,抬起头眨巴着眼睛叫她仙女姐姐,转过头的时候头上的绒毛还会一颤一颤,颤得格瑞妈妈的心都化了,连连买了不少水果和小孩子爱吃的零食。

 

然而所有传递过来的好意都被金如数甚至加倍地返还到了格瑞身上。适逢暑假,金经常揣着一兜的好东西趁着晨光爬上格瑞的阳台,有时候是一袋橘子,有时候是一包甜食,总是满满当当揣了一兜宝贝来找格瑞。

 

但对于格瑞来说,最珍贵的不是金兜里揣的东西,而是他推开窗户时带来的一屋阳光。

 

 

两家人都同意小孩之间的交往之后,最大的问题又暴露了出来:金进格瑞家门的方式总是改不了。

 

有正门他不走,偏偏喜欢爬阳台。两家人房子挨得近,阳台只有一米的距离,但对于七八岁的小孩来说还是太过危险,秋训过好几次没用,格瑞也好几次恼着说下次不给你开阳台门了,却总被金拉长声音一声一声的“格瑞”叫到破功。

 

于是格瑞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某一天金起床,照例准备从阳台爬过去,结果刚推开自家玻璃门,就发现两家的阳台中间横着一道平板,两边用扶手加固了,稳稳当当地架在半空中。他踩上去一脚,似乎不放心地试探了一下,发现自己整个人站上去也不会摇晃,便踮着脚哒哒哒地跑过那段平板,一下溜到了格瑞家的阳台。

 

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地蹿进格瑞房间,扒拉着还熟睡的小伙伴兴奋地说:“格瑞格瑞,你看,外面架了一座桥!”

 

“别吵……金,再睡会儿。”有些许起床气的格瑞拨开金的手,金不屈不挠地再次贴上来弄得他有些生气,一手抓住金把他拉上床拉进自己被子里,胳膊一压,又睡着了。

 

手里握着牛奶心里藏着新鲜事想分享的金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回身抱住格瑞的手臂,一起睡了。

 

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把窗户外的新东西忘得一干二净,窝在被子里绘声绘色地给格瑞讲昨天睡前看的有趣动画片。等格瑞要写作业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在一旁玩,进行从书柜的第一层数到第三层的计数游戏。

 

目光落到第三层的时候,金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哎,格瑞,这里原来放的小猫咪呢?”

 

他说的小猫咪是一个瓷制存钱罐,肥肥的身子圆溜溜的肚子,里面存着许多硬币,拿起来摇晃会发出很好听的铃铃声。

 

格瑞顿了一下,说:“打碎了。”

 

“啊……”金有些可惜,“那么可爱的小猫咪,怎么碎了呀。”

 

过了一会儿他又四处张望:“哎,那硬币都放去哪儿了呀?”

 

格瑞又昂起下巴,高深莫测:“硬币拿来做了个交易。”

 

金咬着手指,觉得没有听懂,又自己去一旁玩了。于是准备了一上午等着用「打碎了存钱罐用硬币做交易让爸爸在两家阳台上修一条平板道」换来金的赞叹再好生装一点逼的格瑞完全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只能暗自憋到神伤。

 

 

4

 

一眨眼就到入学的日子,格瑞起了个大早,穿好他的小衬衫,系好鞋带,背上书包矜持地走到楼下,等待金出门和他一起去学校。

 

格瑞正是上三年级的年纪,金却是先前还没进过学校的,听说要和格瑞一起上学,兴奋得不行,去的路上一直在问格瑞学校是个怎么样的地方,是不是很好玩。

 

“一般。”格瑞矜持地回答了。

 

金还是一副很期待的样子,和格瑞约好了下课之后要出来玩,放学之后也要一起回家。

 

当天回来却只有格瑞一个人,他走得急匆匆的,进了门就立刻关门关窗,趴在书桌上打开书包写作业。

 

特意守在家里的格瑞妈妈问:“今天去新学校上学高兴吗?”

 

小小的格瑞板着一张脸,没说不高兴,脸上却也完全没有高兴的样子。

 

妈妈想了想,问:“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呀?”

 

格瑞不说话。

 

妈妈又问:“金呢?没有和你一起吗?”

 

格瑞这才显露出一些气呼呼的样子:“我才不要和他一起。”

 

于是格瑞妈妈懂了,这是吵架了。

 

但小孩子的矛盾还是要小孩子解决,吃过晚饭之后格瑞妈妈借着送水果的机会悄悄把房间的玻璃门打开了些许,又叮嘱他晚上冷要穿好棉拖鞋,细心地把小猫拖鞋和小狗拖鞋都摆到了门口。

 

等月亮漫过枝头的时候,小狗敲响了阳台的玻璃门。

 

“笃笃”两声,格瑞假装没听到。

 

又“笃笃”两声,格瑞换了个方向写作业,就是不抬头看玻璃门。过了一会儿,玻璃门“哧拉——”地推开,从缝隙里钻进来一只小脑袋。

 

格瑞低头写作业。

 

小脑袋蹭过来,趴到格瑞面前,顶着一头乱翘的绒毛:“格瑞——”

 

格瑞不理他。

 

小脑袋又叫:“格瑞——为什么不理我啊?”

 

格瑞没有抬眼,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不想理你。”

 

“为什么不想呀?”小爪子扒着格瑞的胳膊,晃啊晃。

 

格瑞不肯开口,等金磨了好一阵子,才用更小声的声音说:“不理骗子。”

 

金一下睁大了眼睛,抬高了声音:“我哪里是骗子啦?”

 

“……你骗我了。”格瑞也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

 

“我没有!”金坚持不认。

 

两人争执许久,僵持不下,等金快要委屈得哭了,格瑞才冒出一句很小的:“你明明有朋友的。”

 

“嗯?”金歪过头。

 

“……你和他们踢球了。”

 

格瑞这下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了,他刚从别处转学来,自己还没适应新环境和新同学,心里就惦记着刚入学的金,下课后快步下了两楼去一年级的教室找金,伸头张望却只看到被包围在人群里的金十分热络地和周遭的人在聊天,不一会儿就抱着足球和几个同学推推搡搡地去了操场上。

 

格瑞隔着教室的玻璃窗户,看着金在操场上和同学踢球玩闹,很是开心的样子。

 

所以格瑞下了结论:金是有朋友的。他说的“因为我没有朋友……我想和你交朋友”,都是在骗人的。

 

金这才恍然大悟他的好朋友在生气什么,在明白理由的当下却也有些委屈:“可是,那是今天刚认识的新同学约我去踢球的也啊。”

 

“和刚认识的人也能那么开心吗?”话一出口,格瑞就觉得自己小气过了头。他是长在研究院的孩子,周围很少有同龄同伴,只是生性别扭了一些,但不会一生只有一个人,就像认识金、和金结识交好一样,他也会有更多的朋友。金当然也一样。

 

本不应该在朋友这个话题上如此苛刻的。方才十岁的格瑞有些后悔,但又不愿意立刻拉下脸来和好。

 

谁料金认真地想了想,说:“还是和你一起比较开心。”

 

说罢,他的小脑瓜里突然出现了什么,突然笑出了声。他抛却了刚刚僵持的生气和委屈,一下扑过去吊到格瑞身上,笑出了声:“格瑞,你是不是在那个,就是……在喝醋啊!”

 

“我没有。”格瑞梗着脖子,一个劲要把金推开。

 

这下却更加印证了金的话,金开心得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你就是有!”他抱住格瑞的脖子,用带着笑意的气息呼在耳朵旁边,拉长了声音说:“我没有骗你啦!”

 

他比划着:“朋友是要一起上学放学,可以一起玩一起吃,一起分享……唔,朋友是要离开学校了还能一起玩的才叫朋友!”

 

金整个人都挂在格瑞身上,一项一项地掰着手指,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其他人都是离开了学校就不能一起玩了,只有格瑞可以从早上到晚上都和我一起,我还是最喜欢和你在一起的!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啦,对不对嘛?”

 

看着他一头闪亮的金发和仿佛在发着光的眼眸,格瑞怎么都说不出“不对”两个字,胡乱地撑住金的脸颊气鼓鼓地说“不知道”,又到一旁自己写作业去了。

 

男孩不知道的是,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就注定了他要栽在这个小骗子手里。

 

5

 

格瑞爸爸妈妈希望让儿子多交朋友的这个心愿总算是在转来新的小学之后完成了。

 

格瑞学习成绩好,性格也不差,虽然还没彻底长开,但干净标致的一张脸搭配眉眼之间隐约的俊气使得他在一堆小屁孩之间十分出众,于是不仅老师青睐他,同学们都对这个新转来的男孩充满好奇。

 

对于格瑞交朋友这件事情更加热心的却是金。即使刚刚跨入学校大门,但莫名就和低年级学生熟络起来的金总是在下课间跑到格瑞班级的窗户趴着,等他们的老师走开之后,又钻到格瑞的课桌面前,撑着下巴热情地和邻座的同学都打一圈招呼,然后再问格瑞今天有什么新收获,班里的同学对他好不好。

 

金也会在放学之后向他们班的小伙伴介绍格瑞,并一通吹嘘格瑞是个很厉害懂得很多的人,言语之间十分自豪。当然,末了一定要补充一句:“格瑞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和我最最要好!”

 

秋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还笑话他:“怎么啦,怕格瑞交了新朋友,就不跟你最最要好啦?”

 

金却悄悄把她拉到一边,十分严肃地说:“不是的,我是要告诉格瑞,无论有多少朋友,格瑞都是我最最好的一个。不然,他可是要喝醋的!”

 

交际面广了之后自然会有更多憧憬和爱慕的声音,从小学到初中,格瑞收到的爱意和表白从未断过,然而随着年岁的增长,格瑞身上的沉稳只多不少,从未被青春萌动的感情扰乱思绪,学习成绩也稳居高位从未掉下。

 

转折是升上初三之后,正是要准备升学考试的紧张时期,任课老师在收作业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在作业本间掉落的一张书签。

 

一张散发着香气的纸质书签,正反面都是平平无奇的风景图和设计元素,只在书签反面写了短短的一行字:以「一生至少该有一次」开头,用「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结尾,不难看出是一首含蓄又热烈的情诗,在当今中学生中间很是流行。

 

如果只是一行诗,或许老师也就会当成谁摘抄的好词好句忽略过去,但惊奇的是这行字的字迹,分明就是出自班上学习最好、也最听老师话的格瑞!任课老师心中警铃大作,火速找上了他们班的班主任,听说班上最好的学生疑似早恋,全办公室老师如临大敌,不到一节课的时间,格瑞就被叫来站在了办公室的书桌前。

 

说是听老师话,格瑞其实并不是那么循规蹈矩的人。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上,他不愿意浪费过多的精力。从小安静习惯了,喜欢学习、喜欢研究、喜欢做题,除此之外大多数事情都不在他的兴趣范围之内

 

他只是比起违纪出风头做一些这个年纪男孩子爱做的叛逆事情,更愿意专注在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上。然而在某些事情上,格瑞有着不为人知的坚持。

 

所以任班主任怎么盘问这张书签是不是他的、上面写的是什么、是不是学习分心了,他都闭嘴不答,直到老师问起“有没有早恋”的时候,格瑞抬起眼睛,没有否认。这下全办公室哗然,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学习成绩最好的学生早恋了”,然而无论怎么追问,都撬不开格瑞的嘴了。

 

所有老师都没了辙,又不愿意为了一片书签影响到好学生的成绩,只得在上午的课还没上完的时候就联系了格瑞的父母让他们接他回家反省一天。

 

正上初一的金帮班上课代表搬着一堆作业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和被老师带着出门的格瑞擦肩而过。金手里抱着作业本,转过头对格瑞打招呼:“格瑞,你也在这里啊!”

 

格瑞却对他说:“今天放学你自己回去。”

 

“啊,好吧。不过,你要去哪儿啊?”金问,却无人应答。

 

 

6

 

对上班主任的时候如磐石坚硬,对上温柔如流水的妈妈格瑞却没任何法子了。

 

爸爸正在外面出差,格瑞妈妈对于一天还没过完一半就被送回来的格瑞没有别的想法,让他换上拖鞋在沙发上休息好,才去厨房切水果给他吃。等盛着数种切好水果的盘子放到茶几上,母子间的谈话就开始了。

 

格瑞的家庭算是很标准的「爸爸爱妈妈,妈妈疼孩子」典范,有一对恩爱无比的父母,应当对孩子也有良好的爱情教育。

 

所以格瑞妈妈并没有像班主任一样用质问的语气盘问他是不是早恋,只是帮格瑞把落在额前的碎刘海拨正,笑着问:“有喜欢的人了吗?”

 

格瑞没有吭声,半晌,才冒出一句:“嗯。”权当默认。

 

于是妈妈笑问:“能告诉妈妈是哪个女孩子吗?”

 

格瑞却摇头:“现在还不能。”

 

妈妈便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给他倒了麦片,冲泡了牛奶,又把班主任没收之后拿给她的书签交还给了格瑞,末了还嘱咐一句:“要收好哦。”便让格瑞回房间休息了。

 

直到下午太阳快落山了,才有人敲响了格瑞阳台上的窗门。

 

金熟门熟路地从窗户爬进来,跳下来就捂着胸口松了一大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转学了都不告诉我呢!”

 

格瑞瞧着他被风吹乱的头上呆毛有些心里痒痒,伸手拨乱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答:“别乱想。”

 

于是金也放下心来,换了拖鞋蹭上格瑞的椅子,躺在转椅上摇来摇去,眼睛一下看到落在格瑞书桌上的书签。

 

“咦。”金把书签拿到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下。

 

格瑞的眼睛跳了一下。

 

“哦!”金突然想起来什么,“上次去文具店抽奖抽到的!格瑞你还留着啊。”他把书签转来转去,丝毫没想起是自己想抽一等奖的电子玩具,结果只抽到三等奖的纪念书签之后硬塞给格瑞的。

 

格瑞“嗯”了一句,金就像没看到上面那行字一样地把书签放了回去。——即使看到了,他也并读不懂里面的意思。金待了一会儿,准备从窗户溜回去的时候突然闻到一阵香味。

 

“妈妈今天在家。”格瑞把桌上的书本收起来,将书签夹回书里,慢条斯理地说,“晚饭做了鸡腿。”

 

“鸡腿!”金的眼睛一亮,立马竖起耳朵望着格瑞,锃亮的眼睛像一只期待满满的小狗。

 

“我可不知道有没有做你的份。”格瑞嘴上这么说着,却又指着厨房的门让他进去看看。

 

于是金就踏着小狗拖鞋哒哒地跑进厨房,不一会儿就开开心心地蹦达出来,一脸高兴:“做了我的份!”

 

格瑞没有理他,把练习册从书包里拿出来摊在桌上,准备在开餐之前先写了作业。

 

晚饭又是吃得香甜的一顿,格瑞妈妈虽然是书香门第的知识分子,却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她做得一手好菜,时常还会和秋交流一下腌制食物和烘焙甜品的心得。

 

吃完饭后金自觉地去了厨房帮忙洗碗,他熟门熟路地把碗筷放进洗碗池,又踮着脚从柜子里拿了洗洁精,一边擦碗一边和格瑞妈妈聊天,不住地夸晚餐好好吃,把格瑞妈妈夸得新发怒放。

 

“对啦,金。”把碗筷都放回柜子里的格瑞妈妈突然出声,“格瑞最近有和什么人走得特别近吗?”

 

准备回房间的金站住脚,咬着手指冥思苦想:“唔……和谁近……”

 

“应该是我吧!”想了半天,只得出这个答案,金还点了点头给自己的答案增加可信度,“格瑞上学放学都和我一起,好像也没有其他人比较近耶!”

 

说完,他又突然警觉地竖起头上的呆毛:难道格瑞有了更要好的朋友,连格瑞的妈妈都知道了?!

 

格瑞妈妈却因此放心了,给了他两杯酸奶让他带给格瑞。金却一直到回了房间戳开酸奶杯都是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样子。

 

“格瑞。”金心不在焉地舔了一口酸奶盖,鼻尖上因此沾上了一块乳白色,“你最近,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唔。”

 

话音还没落,一只手就伸到他脸附近,金眼睁睁地看着那根白皙的手指一点,把他鼻尖的酸奶抹去了。做了这件事的格瑞若无其事地把指尖一舔,扯了张纸擦了擦手指,又埋头继续写作业了。

 

“格瑞……”金再次开口,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了的惊讶,“没想到你……”

 

格瑞不动声色地翻了一页作业。

 

“没想到你这么喜欢酸奶,竟然连这点酸奶都不放过!”金这样叫着,扑过去挠着格瑞的手臂,“看在你这么喜欢酸奶的份上,我的这杯就给你吧!”

 

“不用了,自己留着吧。”格瑞推开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所谓在最美年华里的遇见,在这个不解风情的笨蛋有所察觉之前,就都当作一个隐藏的秘密吧。

 

 

7

 

这个秘密直到几年后才渐渐发酵,逐渐成为一株在阳光下小心翼翼生长的幼苗。

 

时日格瑞已是高三学生,学习之余还要考虑未来去向。上大学,对于任何一个高中生都是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格瑞也不例外。

 

还在上高一的金暂且不用考虑升学的问题,所以只窝在格瑞房间的躺椅上,看着格瑞翻开一页又一页的选填志愿参考资料。

 

“你看这么久也不无聊嘛格瑞?”金百无聊赖地叼起一只笔,努起嘴巴让笔停在嘴巴和鼻子之间。

 

格瑞没有回话,金见他没反应,换了个问法:“你准备去哪里呀?”

 

格瑞的手在资料上指了几个地方,大约是国内最好的几个学校,其中一所最好的也是他父母毕业的院校,哪里都好,只是离现在住的小镇有远远一段距离。

 

金看着他把目标院校的资料都收集好,整理剪贴成几页纸,在几个学校名字上画了重点的红圈,才迟钝地意识到那些一个个遥远的学校名字意味着什么。

 

他放轻了声音,问:“格瑞,你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收拾资料的手一顿,格瑞轻声回了一个嗯。

 

“……那,还会回来看我吗?”

 

“放假会回来的。”

 

金把头埋到手臂里:“那就是平时不能和我一起了吗?”

 

格瑞想起先前有次秋向他调笑“金是个对格瑞的新朋友都要宣示最好朋友主权的小气鬼”的内容,无端冒出一句半玩笑话:“你要喝醋了?”

 

“不是这样的。”金却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格瑞要去很远的地方,交新朋友,都是好的事情。”他把整个格瑞盛进眼中,蓝色的眼眸中流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但是,一想到接下来要和你分开,不能一直在一起,我这里就有些难受。”金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明显是左胸心脏的位置。他目光闪烁几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眨了下眼睛,什么也没说地爬上窗户翻身溜了回去。

 

窗户外飘来的细尘在空气中沉浮,阳光穿透玻璃跳上窗台。格瑞突然发现,在阳台上养了许久的花盆里,终于有一株细芽,颤颤巍巍地从泥土中冒了出来。

 

 

当天晚上,格瑞在客厅和爸爸交流完大学志愿的事项之后,上楼推开了母亲的书房。

 

“嗯?”已入中年的母亲偏过头来看他,一头银发沐浴在阳光下依旧温婉如仙女,“怎么啦,格瑞,要用书房吗?”

 

“不用。”格瑞稍稍关上一点门,放小了声音,“妈妈,现在想和你说一些事情。”

 

于是,从三年前的一片纸书签开始,一个被格瑞尘封收纳了许久的秘密在这个下午终于倾吐出来。

 

“现在喜欢的还是同一个人吗?”母亲问。

 

“是的。”格瑞在书房的椅子上正襟危坐,抓着自己膝盖布料的手指却难免有些紧张。

 

“我就知道,我们家的孩子拿定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改的啦。”母亲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笑意盈盈,“那么,今天是要来问什么问题呢?”

 

攥紧的手指松开又重新握住,格瑞斟酌再三,道出了他考虑了一下午、或者考虑了更久的问题。

 

“担心对方的性格,可能不会长久?”格瑞妈妈扶着下巴,看着拘谨的儿子,“唔,想让妈妈给你提点建议吗?”

 

“我只是不太确定。”格瑞的手还放在膝盖,头也微微低下,“如果对方只是一时兴起,是不是不应该选择开启一段感情,以免过快终止。”然而,他的神情却写着些许茫然,这或许是擅长解题的格瑞唯一解不开的谜题。

 

格瑞的母亲听言,温柔地垂下睫毛,靠近自己的儿子,摸了摸他的头。

 

“世间结束感情的方式有很多种,可是没有哪一种是因为害怕结束而不敢开始的,不是吗?”

 

格瑞低头,思考了片刻,点了头。

 

妈妈看着他,突然笑起来:“你呀,还没开始就担心结束,就一点都不担心对方会不会答应你呢?”

 

格瑞正色:“没有必要担心。”言下之意,从未考虑过对方不喜欢自己的可能性。

 

妈妈又笑得眼睛弯弯,笑完之后又说:“青少年时期的感情固然美好,不过,我希望有一天你不再喜欢那个人的时候,也不要伤害他。”

 

格瑞却认真地说:“不会有那一天的。”

 

 

8

 

往后的日子相安无事,格瑞没有把这个下午与母亲的谈话告知于金,金也没有再和格瑞提起高考志愿的事情。或许是刻意回避,金溜去格瑞家窗户的次数越发变少,十几岁的少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心事。

 

格瑞也很少能腾出精力来,他正是高三学习冲刺的时期,除了上课之外必定要腾出大段时间进行复习。只有某天写够了试卷,突然想起好几天没见到金的脸了,格瑞靠在椅子上,转了两圈笔,看了看对面窗户里亮的灯,另着一只手拿起手机发了个消息。

 

「晚餐有鸡腿,来吃吗」

 

格瑞把手机放回去,又等了一会儿。

 

如果是平时,不到十分钟金就翻窗户过来了,然而直到格瑞把笔转了一圈又一圈,阳台还是毫无动静。

 

格瑞从椅子上起来,无意识地绕着房间走了两圈,在无视这条发出去没有回应的短信当作没有回应和拿起手机打个电话询问详细之间,选择了另一条从未想过的选项。

 

这是格瑞第一次翻窗户。以往有需要去到金家里的场合,他都是正正经经走大门过去,今天却不知为何一时冲动就翻身上了阳台。

 

两家阳台之间架起的木板在某一年换成了正经阶梯,两旁的扶手几经加固之后也坚实无比,格瑞试着踩了上去,脚下稳稳当当,内心却为自己的唐突行动打上一行「这是在干什么」的弹幕。然而在敲响窗户看到金愕然的表情时那点质疑又烟消云散。

 

“格瑞你怎么来……啊啊外面风好大你先进来!”金冒冒失失地放下手里喝到一半的水杯,手忙脚乱地推开窗户把格瑞拉了进来。

 

比起夜晚室外的温度,金的房间内算得上温暖舒适,他却穿着两件套的睡衣,神情有些恹恹,帮格瑞打开窗户之后就窝在床上一动不动。

 

格瑞在乱七八糟的房间里找出另一双拖鞋,转头就看到缩在角落的金,他还没走过去,金就闷闷地开口:“格瑞你我离远一点。”

 

格瑞额头上筋一跳,还什么都没说,金就补上一句:“我感冒了,等下传染给你就不好了。”仔细一听,果然声音里也带着嘶哑。格瑞的眉毛才舒展开,转身给金的马克杯里再倒了半杯热水,递给他。

 

感冒之后的金像被雨水淋湿的小狗,无精打采地接过水杯啜饮两口,又恹恹地放下。

 

“你怎么突然来了呀?”金抬起眼睛问。

 

格瑞瞄了他一眼,说:“你看看手机。”

 

“啊……”金抱着抱枕挪到床头抓起手机看了一眼,又吃吃地笑,“好想吃鸡腿哦。”

 

“感冒好了再说。”格瑞坐到床边,伸出手。金不明他要做什么,但下意识自觉地抬起脸,下一秒,温暖干燥的手掌覆上了自己的额头。

 

“有些低烧。”试了一会儿对方额头上的温度,格瑞下了定论,“去躺着吧。”他刚打算放下手转身去拿冲泡药剂,接着几只软绵无力的手指像小狗爪子一样搭上了自己的手腕。

 

“这就走了吗?”小狗狗委委屈屈地耷拉着耳朵,眼睛里都是「难得来一次怎么这么快就要走」的不舍。

 

格瑞只得叹了一口气:“不吃药感冒没法好,笨蛋也是一样。”

 

吃了药的金终于安安分分地窝进床里,但两只眼睛还露在外面滴溜溜地转。

 

“格瑞,你今天不要复习吗?”沙哑的少年嗓音轻得像刮在玻璃窗上的雨。格瑞没法跟他说是什么缘由丢下功课跑来了这里,只说复习途中偶尔也要休息。

 

金也没太在意,算起来已经好几天没和格瑞见面,此时就算哑着嗓子还有些犯困但还是撑着精神和格瑞唠嗑,从高一年级哪个老师最凶到哪个学生最近出了什么洋相,都当成趣事一一向格瑞道来。格瑞偶尔“嗯”几句,偶尔也会纠正某某老师不算凶,只是他们班太调皮所以才头疼得严厉。

 

少年嗓音说着说着低了下去,再就没了声音。格瑞回过头,患感冒的人躺在床上,嘴巴微张,仿佛还有许多未说完的话要倾吐,就这样睡着了。

 

格瑞看着金安稳的睡颜,和憔悴神情下无法掩盖他眼下青紫色的黑眼圈。他心中不知在思索什么,无意识地把手伸到金的额前,察觉到对方平稳的鼻息扑在掌心,耳朵突然捕捉到门外有声响,立即若无其事地把手收了回来。

 

“嗯?格瑞?”秋看到格瑞出现在房间里也有些讶异,随即发现弟弟在床上睡着了,便自觉压低声音,“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点声响呀。”

 

格瑞当然不好说自己是爬窗户过来的,摸摸鼻子嗯了几声搪塞过去。秋一边放下热水壶一边轻声问:“最近学习劳累吗?”

 

“有些忙,但应付得过来。”在秋面前格瑞通常会如实回答。

 

“那就好,你从小聪明,学习方面从没让人操心过。”秋低声笑道,“倒是我们家这小子,之前都是半吊子水,最近突然开始努力学习,熬夜做题都把自己给累到发烧了。”

 

格瑞抿着嘴唇没做声。从进来之后偶然瞥到书柜上贴着的「热血!!每日学习计划」手写便利贴,到金书桌上横七竖八摆着的几叠课本——他并不是毫无察觉。

 

“也难得金突然上进了,要是你高考完有空的话,帮金补习功课如何?”秋比了个手势,“啊,不用刻意勉强,我只是说……”

 

“会的。”格瑞点点头,应了下来。

 

秋于是松了肩膀,露出了然的笑容:“你们两个的感情还真是从小好到大呢,金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幸运。”

 

“不是这样。”格瑞却认真地说,“是我幸运多点。”

 

秋放下热水和毛巾就出去了,格瑞等了一会儿,突然对着空气出声:“醒了就起来,还想装睡多久?”

 

身后躺在床上的人才磨磨蹭蹭钻出被窝,两只爪子扒着被子边缘小声嘟囔:“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格瑞懒得回应他,这些年太过熟络以至于对对方的呼吸频率都了如指掌的事情也不用多加解释,他坐到金床边的椅子上,随意翻开一本笔记本,看着前几页歪歪扭扭龙飞凤舞的字迹额头的筋又有些跳。金赶紧爬起来要抢走笔记本,格瑞却抬手把本子举到更高的地方。

 

“怎么突然转性,要好好学习了?”格瑞举着笔记本,挑起一边眉毛问。他并非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听对方亲口说出来总还是好些。

 

金的嘴巴动了动,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什么话,最后闷声说:“当然要学习才能考上……和你离得近的学校啊。”

 

“我不像你那么聪明,什么题都能写出正确答案……”金闷闷地说,“但我也想努力一点,至少不要被你落得太远。”

 

如果是平时的金,握着拳头给自己打气就立马说出来“可别小看我我立马就跟上来了”的大话,但此刻感冒造成的发热和脑子里的混沌搅成一团,沮丧的情绪升到头顶。金低下头,在格瑞没有回复的寂静里想:我说错话了吗?

 

半晌,才从头顶传来很轻很轻的声音:“不一定都是正确的。”

 

“嗯?”金反射性抬起头,下一秒,温暖干燥的触感撞上额头,他拼命眨了几下眼睛,才突如其来地意识到:格瑞给他的额头印了一个吻。

 

“我写的答案不一定都是对的,但一定都是我自己选的。”格瑞抬起下巴,高深莫测地说了这么一句,“好好休息,早点睡觉。”说完就从窗户翻了出去,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像落荒而逃,然而反应迟钝的金没察觉到这点意味,傻愣愣地待在床上任由脸涨得通红直蔓延到脖子根。

 

 

9

 

高考结束那天是个大晴天,金混在一群翘首以盼的家长堆中一起候考。前前后后不少阿姨叔叔撑着阳伞热得汗流浃背,金没带阳伞这样齐全的工具,只得躲在树荫下蹲着等待考试结束。

 

不时有人过来问:“这是哪家小孩呀?来接自己哥哥姐姐下考吗?”

 

金认真地摇摇头:“我来接我最好的朋友。”然后在心里偷偷说:也不一定只是朋友啦。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周遭的人群躁动了起来,不一会儿,热切的学子就从教室门内涌出来,一个个接连撞入亲人的怀抱。

 

金也站在校门口等着,左等右等都没看到熟悉的面孔,不由得心下有些焦急:格瑞怎么还没出来呀?是不是没考好?不对不对,格瑞那么厉害,一定是考得最好的一个!

 

他正急得想冲进校门,身侧口袋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金看了眼来电显示,赶忙接起来:“格瑞!你出来了吗!”

 

“你在哪?”话筒那头的声音沉稳。

 

“我在校门口!那棵最大的树下面!唔,这里人太多,你是不是看不见我……我站到最高的地方了!看到我了吗?”金探头探脑地找了一块石头站上去,勉强比人群高出了半个头。

 

电话那头声音多出了些许笑意,低声说:“你在那别动,我现在就来找你。”

 

挂了电话之后金更加焦急了,他站在石块上有些不稳,但又不敢挪开怕格瑞看不到自己。身边人群来来去去,金站在那里等了许久,再一抬头,突然就预感前面会出现自己要找的人。

 

不可思议地,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格瑞。格瑞分明和其他人一样穿着老旧款式的校服,在人群里个子也不算出众,只用一条发带束起过长的头发。但是在金的眼里,格瑞就好似凭空熠熠发光一样,仿佛多年前他百无聊赖躺在家里不经意往窗外一瞥,就看到对面窗户里多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人。

 

简直就像……

 

简直就是承载了所有星光的长发王子,在某一天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自己生命里。男孩就这样幸运地被星光选中,与他度过一段两小无猜的流水岁月。

 

“想什么笑得这么傻?”格瑞走到神游笑得傻兮兮的金面前,有些无奈地敲他脑门。

 

金合上嘴,再张嘴却问出两个问题:

 

“哎,你从哪里来?”

 

“我怎么从没在这里见过你?”

 

说罢,他不由分说地拉住格瑞的手,眼睛亮亮:“我能带你回家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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