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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金/现AU】小狗小狗(上)

“小狗就不会害怕吗,踱步朝你走来时候摇晃的尾巴,可能有时候是在给自己打气呢。”


现代AU,究极OOC究极矫情究极雷人的小狗故事。

被屏蔽词折磨于是分了上下篇。

 

 

1

 

格瑞第一次见到金的时候,就觉得他像小狗了。

 

当时他刚听从孤儿救助协会的安排来到接济他的家庭住所,背着一个简单的双肩包,里面装着他所有的行李家当。他敲了敲那扇对他而言有些高的大门,很快,一名金色长发的女性从里面打开了门。

对方其实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女,但已经是一个家的女主人了。救助协会的人给这家的女主人打了招呼,让因父母被判定死亡而成为孤儿的格瑞住到他们家一起生活。

 

金就是那个时候从屋里出来的,他蹬着一双不合脚的大码拖鞋,头上头发乱糟糟,嘴里嚷嚷着“是我的新朋友到了吗!”冲出来,又在接近大门的地方突然停下,扭捏几步挪到门口旁边,一只小手扒着门框,露出半只头和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格瑞。

 

像一只小狗。格瑞心想。

 

格瑞听到那个温柔悦耳的女声说:“这是我的弟弟,他叫金。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啦,格瑞。”

 

 

2

 

格瑞小时候也养过小动物。

是他父亲从外地出差回来路上带的,一只会唱歌的小鸟。

可惜的是鸟类的寿命不长,生命也很脆弱,大概在养了两个月之后就过早夭折了。格瑞为此感到很难过,但妈妈说,没关系,以后等你长大了、有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了,就能更好地养一只小动物啦。

 

那时候他还是个家庭美满、幸福快乐的小孩,爸爸爱妈妈,妈妈爱格瑞,于是格瑞也有多到盛不下的感情来爱这个世界。

 

一切中止于一场车祸事故,在河上高架桥行驶时突如其来的车辆追尾让他们的私家车撞破了栏杆,一半车身悬在了空中摇摇欲坠,在汽车即将失去平衡的时候,妈妈把坐在靠车门的格瑞推了出去。

私家车从高架桥上坠下,湍流的河水卷走了汽车的碎片和两条生命。格瑞被孤零零地扔在了宽敞的高架大桥上,也被孤零零地扔在了这个世界。

事后的打捞搜救格瑞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情况了,只知道浑浑噩噩地在派出所里待上了两天,然后在第三天,那个在派出所里对他十分亲切温柔的女警ing察a带着遗憾的表情走过来,说:“走吧,孩子。带你去……你新的住所。”

 

孤儿救助所总是吵闹,里面有尚不知事的啼哭婴儿,也有从未受过良好教育的叛逆期少年。格瑞不愿意待在里面,提交了好几次申请,但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和其他人的资料一起摆在桌上时总是不太受收养家庭的欢迎。——他们大多想要成长期之前,还对这个世界不大熟悉的小孩,而不是格瑞这种已经发芽的半大男孩。

 

于是格瑞在孤独中长大,他变得沉默,变得独立,变得不再热爱这个世界。

便也不再想养一只动物了。

 

3

 

房间里没有开灯。

 

这座城市的夜晚总是寒冷,格瑞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坐在床头。手边就是台灯的开关,但格瑞的手没有抬起,手边的灯也没有亮起。

他只是习惯黑暗而已。光明会让人感到空旷,而将自己蜷缩在阴影处,才更能抱住他划亮火柴时点燃的回忆虚影。

 

门是这时候敲响的,门外是暖黄的灯光,门内是深沉的黑暗,金站在光暗的交界处,踮着脚拉开了门把。

“格瑞——”这是他第一次叫响这个名字。是由姐姐告诉他的,说是即将住到他们家的另一位小朋友——金想要朋友很久,姐姐要出去打工挣钱,他一个人在屋里看家,这座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已经被他探索完全了,他一直在想,如果能有一个朋友,他就可以陪他的朋友重新把这座房子再翻一遍,把他脑子里的所有故事都告诉他的朋友,和他一起把所有的无聊变得有趣。

而现在,他期待已久的新朋友坐在房间的里面,像一只猫一样安静地蛰伏。

格瑞没有抬头,也没有看金。方才在大门口的匆匆一瞥,他只记住了这个男孩一头耀眼的金发和像小狗一样的眼神。

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他小心翼翼地又把门打开一点,问:“我可以进来吗?”

 

虽然不想理会,但作为寄人篱下的新住民,总不能对这个家中的原住民太过无礼。所以格瑞只是轻声说了一句:“随便你。”

于是金开心地迈出脚,不合脚的拖鞋在地上拖着发出嘶拉的声音。他像一只刚刚蹒跚学步的小狗,顶着一头颤颤巍巍的绒毛,小心翼翼地竖着尾巴,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小狗终于走到床边,离格瑞只有半米的地方,身侧的手握成拳又松开,紧张地在纯棉的裤缝处擦了擦汗,最后才像下了决心一样向前伸出手,摊开手掌:

 

“……我叫金!让我们成为朋友吧!”

 

4

 

尽管秋已经再三叮嘱金要放刚住进来的格瑞一个人安静地度过一段适应期,金还是忍不住地三番五次跑到书房去探望他的新朋友。

自从上次偷偷溜进书房提前与他的新朋友「密会」并且气氛良好——至少金是这么认为的,格瑞没有拒绝做他的朋友,也没有对他呵责,所以金就理所当然地把格瑞当成了他的新朋友。

我终于有第一个朋友啦!

金在心里如此雀跃着。

于是作为交到第一个朋友的回礼,金时不时会带着他的宝藏去书房找格瑞。一部玩具赛车、一本儿童绘本、一只布制玩偶,一只他用在院子里捡到的已经死去的飞蛾做成的标本、还有两颗在院子墙脚下找到的漂亮石头,陆陆续续地摆到了书房的桌子上。

像傻兮兮地叼着宝贝蹭到人面前的小狗,把礼物放下之后还要蹲下来摇几下尾巴,眼巴巴地邀功等着夸奖。

金从不吝啬向格瑞分享他的珍藏,也喜欢用他零零散散的语句向格瑞讲述每一件宝贝背后的神奇故事。在他的认知里,有好东西就要和朋友分享啊!分享玩具,分享故事,分享每一顿可口的晚餐和温暖的床。

直到有一天,一直沉默寡言的格瑞在金把新的玩具摆上他的桌子时突然开口了:“我不用这些东西。”

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傻愣愣地呆在那里蹦出一句“啊?”直到听懂了这句话里的意思,才巴巴地凑过去,问:“为什么不要啊?你房间这么空,它们可以晚上陪你一起睡觉的呀……”

 

这时的金个头还很矮,站在床边也还是比坐在床沿的格瑞矮上半个头。格瑞盯着他一头乱翘的金发头顶,抿着嘴摇了摇头:“我不需要陪。”

金的头垂了下去。他满满的分享欲渐渐地收回来,又蜷成一朵不能绽放的花骨朵。他耷拉着脑袋,动了动嘴唇,最终挤出一句不甘心的嘟囔:

“……可是,我需要啊。”

 

说完又补上一句小声的:“格瑞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朋友不是要相互陪伴的吗?”

 

“……”

 

这天晚上,格瑞史无前例地同意让金爬上了自己的床。

 

5

 

梦里的景象总是单一,深灰色的高架大桥仿佛从天上坠ui落uo,又延伸到另一边没有尽头,周遭的车辆与人类都有着模糊而狰狞的脸,浑浊的颜色在空气中扩散扩散又蔓延。

 

格瑞站在道路中央,桥梁的边缘仿佛离他有一千丈那么远。

他四处张望着,试图在灰暗的世界里寻找熟悉的东西。

 

“格瑞。”温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妈妈!”格瑞回身,上前两步要去母亲身边,但无论他踏出几步,和母亲的距离还是保持在一个无法触及的长度。

“格瑞。”母亲还是温柔地笑着,那笑容却逐渐失去了生命力。她说:“爸爸妈妈爱你,你要活下去。”而后就像被掐断的花朵一样,在枯萎之前就永远地凝固在了那里。

 

“妈妈!”格瑞惊慌失措地奔跑着,伸出手想去抓母亲的手,却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离他越来越远,看着汽车义无反顾地朝桥下水中坠落,看着世界于眼前崩塌,碎片与尘埃淹没了他。

 

“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爸爸……妈妈……”

“不要!”

 

格瑞从噩梦中惊叫着醒来,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夏天的被子很薄,格瑞却出了一身汗,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确认了现实,才勉强恢复了一些神智,但很快就发现了今夜与以往夜晚的不同——一只小小的手覆在他的手指上,因他刚刚伸展手指的动作,那只手的主人也跟着被惊醒了。

 

“唔……”随着一声迷迷糊糊的嘟囔,金也坐了起来,打了一个哈欠,揉着眼睛含糊不清地说:“格瑞,你怎么醒了啊?”

“……没事。”格瑞并不想将梦中的场景告诉与他。他与金——与这个房子的原住民,还没有熟悉到能交付真心的那种程度。

他们是不一样的,有着幸福童年的金是无法理解他的。而格瑞也不愿意将那些灰暗的尘埃带给他。

 

“唔。”金伸出一只手指咬进嘴里,半睁的眼睛迷迷糊糊眨了几下,轻轻问,“做噩梦了吗?”

“……”格瑞没有回应,却也没有否定。

 

金却在他回应之前凑了上来,张开手抱住了格瑞的肩膀,一只手环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背后轻柔地拍着,还一边用他含糊不清地说:“没事啦,没事啦,梦都是反着来的,噩梦都是假的……”

格瑞这才发现,从刚刚醒来之后,他一直在发抖。那不止是一个噩梦,那是他确确实实经历过的苦难经历,像狰狞的怪物一样盘踞在他入睡的每一个夜晚,等着他走入每一个无尽的梦境。

 

“……金。”这是第一次叫金的名字,格瑞听到自己的牙齿发出颤栗的声音,说出的话也抖得不像样子,“我没有爸爸妈妈了。”他把手覆上金后背的棉质睡衣,把布料抓住了一道褶皱,颤抖着回抱住了金。

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在他这个年纪,对于「失去」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只是模模糊糊地听姐姐说过,格瑞遭遇了很难过的事情,比他、比其他的小孩都要更加孤独。所以他拍了拍格瑞的背,问:“格瑞很难过吗?”

 

“……我不能难过。”格瑞稳了稳自己的声音,想起母亲对他说过的「活下去」,又握紧了手掌。

金却放开了格瑞,双手抓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为什么不能呀?就像人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当然遇到开心的事情就要开心,有难过的事情就要难过呀?”

 

格瑞一怔。

 

在那场灾难之后至今为止,遇到的人都无一不是告诉他:不要难过,你要坚强,父母让你活下来希望你过得好,你是男子汉不能哭。所以即使是父母的葬礼上、在孤儿救助所燥闷的夜里、在被送到送养家庭之前被嘱咐「你不能给寄住的家庭添麻烦」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显露过任何脆弱。要活下去,要一个人,活得孤独又麻木。

而在这个寂静的夜晚,眼前这个半大的男孩却认真地告诉他:你可以难过。遇到难过的事情就要难过的,这是理所当然的。

 

即使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但他的行动却是再说:

可以把你所有不好的情绪给予我,可以对我撒娇埋怨分享你的痛苦。朋友之间就应该要相互分享的。

如果格瑞是孤独起帆的船,那么金愿意做温柔承载他的湖。

 

格瑞咬着嘴唇,眼眶模糊得有些难受,在属于悲伤的眼泪坠落下来之前,他把脸埋进了金的颈窝里。

 

 

夜深,两个小男孩挤在窄窄的单人床上,伴随着夏夜的风在薄毯之下窃窃私语。

 

“抱歉,把你吵醒了……”男孩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鼻音。

“没关系呀!”金却好像有些高兴,他比划着,“格瑞给我分享了一个秘密,我很开心。”

 

他摇着无形的尾巴,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狗。

小狗不会因为你堵住它的左鼻孔还是右鼻孔而记恨你。小狗只知道,如果你把它弄醒了,它就起来陪你。

 

“咳。”格瑞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拉不下脸,只好低声说,“那明天……你想去哪里玩吗。”

“嗯?你要陪我玩吗!?”金一下爬起来,声音都发起光来,“那我想想,院子、厨房、阁楼、地下室……都可以去吗?!”

“嗯。”格瑞点点头,“但是你要先睡觉。”

“好!”金立马钻回被子里,乖巧地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迅速地眨了眨,“格瑞晚安!明天早点起来喝牛奶哦!”

 

6

 

男孩生长的速度和植物一样,一阵春风吹过,就从幼苗长成了大树。

 

才刚上初中,格瑞就已经在学校里崭露头角了。金从足球场颠着球回来,都能听到路过的女生在窃窃私语B班的物理课代表在办公室帮老师改卷子,还有一些说他长得帅气质好坐在那里太养眼的话,字里行间透着心之向往。又有人调笑着说“那你怎么不去追他”,得到尴尬又遗憾的回复:“哎呀,上次不是有人试过了吗,结果格瑞不仅拒绝了,还说他有喜欢的人啦。”

于是他停止了颠球,踹上圆滚滚的足球,一路小跑飞奔到教学楼二楼,走过第三间办公室时突然又回身,不偏不倚地趴上了窗台。

“格瑞!”金冲窗户里面爽朗地叫出名字。

 

B班唯一的物理课代表,也是金从小到大一起的竹马,格瑞,在听声抬头之前下意识用余光瞄了身后,发现办公室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人之后,才慢悠悠地抬起头,对那个趴在窗台上给他打招呼的笨蛋挑起眉毛。

 

“怎么?”他问。

金只是笑,笑得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他又说:“我听别人说你在这里,就来找你啦!”

格瑞把头低下去继续动手中的红笔,只是回了一句:“马上改完了。”

 

金却一点都不急,他本来就不是来催促格瑞的,因为格瑞足够优秀,物理老师才放心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改试卷,看他拿着红笔刷刷刷几个勾叉就心算完毕在试卷右上角打上一个分数干脆利落收笔的样子,像极了他上课时偷看的小说里那些江湖写意拔剑挥笔的帅气大侠——确实有几分路上女生说的「养眼」意味。

只是,要是格瑞放学后给自己改作业错题的时候能少一点“杀气”就好了——

 

“对啦,我听班上同学说,周末他们打算约去郊游,格瑞你去不去呀?”

回去的路上,金转过头这样问。

格瑞稍稍偏过头看他,太阳洒在两人的身上,落在金的眼里,折射出「去吧去吧一起去吧」的迫切意愿。

但格瑞只是把脑袋转回去,摇了摇头,说:“不去。”

“诶——”金还没拖完他最后的长尾音,然后就被格瑞一句话堵到噤声。

格瑞说:“这周末就是八月了。”

金顿住了。八月对于格瑞的特殊意义不言而喻,金垂下脑袋,抿着嘴唇去牵他的小拇指。夏日黄昏的热度顺着指缝传递给另一方,连说出口的话都变得有些闷:“那……周末我陪你。”

 

周六天才刚亮,金就早早地坐在客厅乖巧地等着格瑞起床出门。他今天换上了秋给他买的新鞋子,白色的小运动鞋晃得醒目。

远在郊区的墓园其实并不是适合穿小白鞋的地方,走上几步就让新鞋沾上了泥土,但金也没有因此而有所抱怨。过来的路上他一直一声不吭,直到到了目的地之后才悄悄把一直挎在身后的背包拿了出来。

格瑞今天也只穿了一件朴素的深色上衣,简单地把头发用发带束了起来,就像当年他的父亲——像他那位同母亲一样葬在这方坟墓的父亲一样。

白色的花束放上了冰冷的水泥地,格瑞虔诚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地心中默念了几段话,然后他站起身,身后的金才走上来为素未谋面的两位长辈送上慰问品。

 

每年都是如此,从格瑞失去父母的那一年之后,每一年八月初,他都会到这片墓园里祭奠亲人。格瑞在墓前不爱说话,通常在心里就对话完毕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似乎更像一瓶把话语都藏在腹中的酒了。

所以与之互补的,金会替他把许多话一一道来。金乖巧地跪坐在墓前,从挎包里拿出一叠一叠的纸张,在墓前把格瑞的试卷、作业本摊开,絮絮叨叨地说格瑞月考又拿了第几,作业又被老师表扬啦,物理老师把他看重得不得了,还让他去办公室帮忙批改卷子;又说昨天量身高的时候格瑞又长高啦,姐姐也说格瑞的体格变结实了,是不是因为爱喝牛奶的缘故呀。

他一点一点地慢慢说着,对沉睡在墓中的两位长辈缓缓道出身边人的成长轨迹。格瑞的父母不在了,他就成了在格瑞身边陪伴最长的人。

直到金隔着手掌悄悄说“叔叔阿姨,偷偷告诉你们,格瑞现在可受欢迎了,有不少女孩子中意他,不过他好像有喜——”,格瑞才在不远处叫他的名字催促他回家。

“好吧,这次没时间说啦。”金挠了挠脸颊,“那我下个月再来看你们!”

 

从墓园走出来之后格瑞就没有说话,金走在格瑞的身侧,有些担忧,想开口说点什么,又抿起嘴巴注视身旁的人。

彼时的格瑞已经比他高出半个头,面容也像被春风雕刻过一般变得精致英俊。金偷偷抬眼看他嘴角线条紧绷的侧脸,忍不住踏上前一步去勾他的手指。

格瑞没有甩开他,但是停下脚步问:“怎么?”

 

“格瑞。”金眨了眨眼睛,“晚上我陪你一起睡啊。”

 

7

 

格瑞住进金家中的第一年,秋从孤儿救助所那边探到了他父母双亡的日子,并在那天准备了素色的花束,左手抱着花,右手牵着两个男孩,带他们去了郊外的墓园。

那天的情景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那时候他还小,对于逝者离别的概念还不太明晰,他只记得那天回来之后格瑞异常的沉默,连最爱的牛奶都少喝了半杯。

也就是那天,金例行去向格瑞道晚安的时候,发现他一个人抱着膝盖蜷缩在床的一角。

于是那天金又窝进了格瑞的床。

 

这之后的每一年,每到要去扫墓的日子,当天晚上金就会自觉地挤上格瑞的床,陪他度过一个安静的夜。

但如今两个十来岁的大男孩,再挤一张单人床就显得不再宽敞了。

 

金龇着牙用脚背碰了碰格瑞的腿,光luo的皮肤触碰的感觉有些奇妙。

格瑞瞪了他一眼:“再乱动就把你扔下去。”

“可是太挤了——”金反驳。

“嫌挤回去睡。”

金这下没声了,往床里又挪了几分,但无论如何都难以避免和格瑞的肢体接触,最后干脆整个人扒到格瑞身上去了。

格瑞难得的没有把他扔开,只阖着眼平躺着,仿佛已经陷入睡眠。

 

“格瑞。”金叫道。

格瑞没有回应。

“格瑞——”又拖长声音叫了一声,金把下巴搁到了格瑞的肩膀上,“你还在难过吗?”

 

这话问得并不是没头没尾。

格瑞来到家里已有好些个年头,即使这些年格瑞性格越来越沉稳,越来越擅长将温柔和善意包裹在寡言少语的外表之下,看起来似乎也不再对童年的经历耿耿于怀了。

但在金的心里,依旧还存着许多年前格瑞刚来家里时在某一个夜晚对他说着「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时淌下的泪。所以每当触及这一块时,即使格瑞看起来并无异常,金却好像在替他存放着一部分的情感似的,心里某一部分也随之变得脆弱起来。

 

格瑞睁开眼,平静的紫色眸子看着他。

在那双漂亮眼睛的注视下,饶是和他共处许久的金都有些招架不住。金自觉这话问得有些不合适,于是像小狗一样不安地耷拉起两边耳朵,小声嘟囔:“要是还难过的话要跟我说啊。”

 

格瑞没说话,但他的小腿突然抬了起来,脚踝搁在金的小腿上把他牢牢压住。金平时睡觉也就穿着一条短裤,格瑞有些微凉的脚掌触在金小腿的皮肤上激起一些鸡皮疙瘩的反应。

金立马就忘了刚刚要说的话,急哄哄地拿另一只脚去反压格瑞的腿,格瑞也默不作声,反手制住金的小腿,拿另一只腿压上去。

两人就玩这样幼稚的“看谁的腿在上”小游戏玩得不亦乐乎,最后是以格瑞牢牢绞住金的小腿让他无法动弹为结局才终止的。

 

现在两人已经把方才忧伤的气氛完全抛到脑后,金一边笑着一边在格瑞耳边求饶:“我认输、我认输——放开我啦格瑞!”

不知为何,他叫格瑞名字的时候末尾总带着柔软的转音,那尾音刮得格瑞的耳廓发痒,格瑞微不可察地一颤,像触电一样轻轻踹开金,身体转到一边去背对着了。

 

金却什么都没察觉到,巴巴地贴到格瑞后头,扒拉着让格瑞重新平躺过来。格瑞瞟了他一眼没做声,金又得寸进尺地把脚搭到了对方小腿上。

“格瑞——”

在叫出名字之前是没有思考接下来要说什么的,但这两个字出口之后就马上能接出突然想说的话。

“哎,对啦,今天去和叔叔阿姨讲话的时候我跟他们提到了呢,格瑞你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是谁呀?”

格瑞刚刚还面无表情的面容沉了下来——他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问:“谁跟你说的?”

“班上的女生啊,她们都知道。”金摸着下巴,“话说你真不厚道,这种事情竟然不告诉我!我都是比别人后知道的。”话里行间透着小小不满,比起好奇格瑞喜欢的是谁,更像抱怨这种「小秘密」自己竟然没有优先知情权。

格瑞抿起嘴巴,半晌:“别听她们胡说。”

“哎?哪里是胡说呀?”金爬了起来,“可是有喜欢的人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问了半天没问出个所以然,得到一句“别总问些无聊的问题”就当打发,金固然有些生气,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大了些许。

“好嘛,格瑞长大了就有小秘密瞒着我了!可我什么都和格瑞说的!”

明明两个人一起长大,对对方的身高、体重、爱好、生活习惯都了如指掌,但其中一人率先有了想要隐瞒的事情——金感到了强烈的焦躁感。

即使这份焦躁感本是不应该产生的,虽然他们是亲密的竹马,但他是他,格瑞是格瑞,本就应该有各自的人生,金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但在金眼里,有所隐瞒的格瑞让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在漆黑的屋前徘徊的夜晚,格瑞在自己的床上抱着膝盖蜷成一团,而他在房门外握着裤缝紧张得不知要不要上前。

 

格瑞也被问得不耐烦,皱起眉毛说:“别吵了,再吵就出去睡。”

这下惹得金更加难过了,他委屈得像只被抛弃的小狗,汪地一声叫出一句“谁要吵你!”说完就一骨碌滚到床沿,只留下一个闷闷的背影对着格瑞。

 

直到夜把焦躁和不安都抚平,直到金已经忘记了那些不愉快无意识地翻过身抱住格瑞的手臂陷入深眠,格瑞才慢慢抬起手,看着把这个闹别扭宁愿背过身也不愿意放弃一起睡机会的小家伙,把他贴在额角的发丝拨开捋平,发出一声叹息。

 

还是慢一点吧。格瑞心想,让单纯又无知的小家伙,再慢一点长大。

 

 

tbc.


已经写完了,全篇1w5,(下)篇明天发
还留一点时间挣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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