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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金/原作向】于伤痕之后想要握紧的你

*原作向,9k4+

*登格鲁幼年期捏造,情节把握不是很好。

 

*

 

   “挥刀,讲究的是稳。”

 

   金似懂非懂地抬头,视线从下往上盯住了格瑞。他手中的刀平平稳稳,仿佛拿住了就不再轻易动摇。

 

    金单手撑在身下粗糙的石块表面,迟疑地发问道:“为什么?用刀难道不是要快,或者要狠吗?”他用手掌比了一个劈砍的动作,旨在表现“快”或者“狠厉”的气势。

 

   格瑞没有立刻回答,他把刀放下了半尺,刀柄一转,刀身换了个方向刀刃朝上。他走到一处离金不远不近的空旷地,示意对方扔个东西过来。

 

   于是金从原先坐着的大石块上跳了起来,左寻又寻,挑了一块大小适中的石头举过头顶,隔得远远的喊:“那我要扔了,你可别被我打到了!”

 

   这是他们之间经常玩的小把戏,写作修炼,读作玩耍。也是金在枯燥生活中最喜欢的活动之一。

 

   格瑞颔首,身形微微下蹲,下盘站稳,刀刃向前平举,眼神凌厉望向前方。

 

    下一秒,锋利的刀刃迎上飞来的石头,刀身无任何颤动,石头却从中劈成两半,散落的碎屑落在格瑞脚边。

 

    “看到没有。”格瑞把刀提起来,抖落刀刃上残留的灰尘碎屑,展示方才的成果,“刀拿得够稳,面对袭来的危险毫不动摇,再大的石块也能碎成两半。”

 

    “哇——!”金惊呼出声,不由得鼓起掌,“好厉害!不愧是格瑞!”

 

    “咳。”得了赞赏的少年握刀的手垂下,另一只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假意咳嗽两声,又高深莫测地昂起头,“知道了就赶紧去练刀,不要让我再多说。”

 

    金站在一边,双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盯了格瑞半晌——却不是在盯格瑞手中的那把刀。

 

    他笑:“格瑞,你有一撮刘海长得好长了!”

 

   格瑞无奈地放下刀,板着一张脸:“你还练不练?”却无意识地撩起了自己过长的刘海。

 

    金目光有些躲闪,继而笑得更灿烂了,他往前小跳了几步,凑过去扒着格瑞的肩膀把他往回家的方向推:“练嘛练嘛,但是练刀之前,我先帮你把头发剪掉一些好不好?前阵子姐姐从集市上买了一把剪刀,让我偷偷拿出来试试……”

 

 

*

 

    金看起来是一个似乎没有任何忧虑的男孩。活泼、贪玩、爱说话,对一切新鲜事物都有旺盛的好奇心……八岁男孩应该有的特质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与之对比的,十岁的格瑞则完全与他相反。自律、稳重、沉默寡言,看起来似乎比自身实际年龄还要年长上好几岁。手握一把和自己身高矮不了多少的大刀,嘴角的线条常年绷得直直的,一张小小少年的脸板得严肃又认真。

 

    但出人意料地,这两人待在一起时意外地融洽。格瑞不会和金大声吵架,有金在也不会太过安静,这样的组合在登格鲁星称得上是十分奇妙。

 

    此时这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孩趴在树林后的灌木丛中,进行一场像模像样的“狩猎”。

 

    “格瑞,你说,真的会有野生铁皮兽从这里经过吗……”金大半个身子藏在草叶中,只露出一双湛蓝的眼睛好奇地望向外面。

 

    “嘘,小声点。”格瑞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警惕地向外看去,“再等等。”

 

    于是金闭上嘴巴继续趴在草丛里等待。坐等右等也没见野猪从面前经过,干脆无聊地打量起旁边的人来。这一打量不要紧,视线移到格瑞额前那一撮不羁的刘海时却差点笑出了声——几天前他偷偷拿出姐姐买的大剪刀,对那撮刘海下了狠手,结果却是修剪得参差不齐,像被一只小狗狠狠啃过还嚼了几口似的。现在那根杂乱的刘海在格瑞的额前左右摇晃,如同随风飘荡的一根稻草。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根本就是自己的错的金瞄着格瑞的脸偷偷笑起来,他正想伸出手去拨弄一下那撮顽皮的头发,格瑞的身形突然动了。

 

    “它来了!”格瑞纵身一跃,一个翻滚落在地上,举起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的大刀向前冲去。

 

    “哎、哎!”金猝不及防被拉动,只好挥舞着手边的小矿镐也冲了上去。

 

    从森林小道的尽头传来的颤动震落了树梢的叶片,紧接着,在那小道的尽头,一道身影出现在那里——平日里总是成群结队出现的铁皮兽,此刻有一只落单的向这边冲来。

 

    格瑞握紧手中刀柄,刀刃横至胸前,摆好防御姿势,紧张地盯着越来越近的身影。铁皮兽虽然身躯巨大,但两只眼睛长在较独特的位置,导致它的视野范围只有一到两米,所以奔跑中的铁皮兽根本注意不到前方远处是否有人挡道——能否拦住并斩杀它,全靠拦路人自身的力量。

 

    时间在格瑞紧张地吞咽口中唾液中似乎过去了很久,但其实只是转瞬的几秒钟,落单铁皮兽的身影就蹿至了眼前。铁皮兽的皮肤表面层层叠叠的鳞片构成了坚硬的外壳,外壳鳞片下的皮肤却格外柔软脆弱。格瑞一刀插至它的鳞片间隙中固试图固定身姿,但还是被撞得向后平移了几米,才堪堪让铁皮兽停止了脚步。

 

    受到冲击的铁皮兽骤然停下,尖锐的利器刺入皮肤中让它痛苦难耐地摇晃着身体试图甩掉扎在皮肤上这根刺,同时也把身侧的格瑞撞得摇摇欲坠。格瑞握着刀一时无法再刺得深入又不好抽出,他余光瞄向在一旁傻愣着不知如何是好的金,大喊:“还愣着做什么!”

 

    金这才举起手中的武器,急急忙忙吼叫着冲了上去。然而只是虚张声势并没有什么用,他抬起手臂砸在铁皮兽身上的一镐子并没有产生什么作用,野兽纹丝不动,反而瞪大了眼睛从鼻子里喘出一股粗气,发出了更加愤怒的吼声。

 

    “哇啊啊啊!”金发出一声惊叫,吓得向后一仰,忙不迭地又敲了一镐,铁皮兽怒吼一声,轻而易举地就把金手中没有握紧的镐子甩到几米开外,连带着金也跌倒在地。

 

    格瑞咂舌一声,见势不妙果断拔出了卡在鳞片里不上不下的刀刃,干脆利落地跳上铁皮兽的背上,在电光火石间找到了它脊背处唯一没有被鳞片覆盖的柔软颈部,一刀狠狠地刺了下去。

 

    铁皮兽骤然被重伤,也彻底被惹怒了,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凄厉尖叫,仰头试图甩下骑在自己背上的人,格瑞艰难地抓住它头上的角稳住身形,咬着牙把刀插得更深。对于一个年仅十岁出头的男孩,这一举动实在太过艰难,格瑞一边抓着铁皮兽的角防止自己被甩下,一边手上发力。

 

    濒死的铁皮兽却不肯就这样屈服,它用尽全力嘶吼着向前冲去,而前方的道路上——是金。

 

    “金!快闪开!”格瑞失声叫出来,同时抓着兽角的手用力使劲试图偏离它前进的方向。

 

    刚刚摔得不轻金揉了揉被撞到的脑袋,一睁眼就看到格瑞骑着失控的铁皮兽朝这边冲来,他忙不迭地起身却腿下一软再次扑倒在地,情急之下向旁边翻滚了一段距离,翻滚之余眼睛余光瞄到不远处的一块石壁,突然有了计策。

 

    “看招!大怪物!”金手中抓着一块刚刚随手抓到的石块朝铁皮兽扔去,而后一边小步地往前跑一边扯着喉咙大喊,“来追我啊!”

 

    被激怒的野兽鼻息一喷,愤怒地朝声音来源撞去。

 

    “笨蛋,你在做什么!”格瑞又急又气,朝他大声怒喊。

 

    “让它追我!”金一边跑几步一边回头确认自己和铁皮兽的距离,确保自己一直留在野兽的视线范围内,故意将它引导到接近石壁的地方,而后对格瑞大叫,“格瑞,就是现在!”

 

    见到金反常的动作之后心下立刻明了的格瑞拔出刺在鳞片中的刀,稍倾,奋力将刀刃刺入了铁皮兽的左眼而后跳下野兽背。野兽凄厉地一声尖叫,挣扎着摇晃头脑向前胡乱冲去。

 

    野兽的身躯撞上岩壁的瞬间惊天动地的撞击声与同时响起的凄厉叫声惊起林间一片的鸟,半晌过后,一头栽在岩壁下,没了声响。

 

    “格瑞!”金顾不上自己头脑发晕,拔腿朝被摔下去的格瑞跑去。他焦急地把匍匐在地面的格瑞扶了起来,“没事吧格瑞?”

 

    格瑞一边掩嘴咳嗽将不慎吸入胸腔的尘土咳出来一边示意自己没事。当他终于停止咳嗽之后,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朝岩壁方向走过去。

 

    “格瑞,不要紧吧?”金皱着眉头满脸担忧。格瑞拉着金走近那头栽在地上纹丝不动的野兽。

 

    金这才精神一振:“它死了吗?”他抓着的格瑞肩膀摇晃:“我们这是狩猎成功了吗?!”

 

    格瑞阻止了金继续把他摇成脑震荡,他站在野兽脑袋前一段距离稳妥地观察力一会儿,确定它彻底没有声息之后,下了定论:“狩猎成功。”

 

    于是欢天喜地的男孩立马扑上来传递自己的喜悦,抱着格瑞的胳膊又跳又闹夸赞他的玩伴好强好厉害。格瑞虽然面上没有大的表示,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却彰显了内心的心情,低声赞叹了一句:“干得不错。”

 

    这下金更加高兴了,鼻子快要翘到天上一样满意。

 

    对于两个尚且年幼的男孩来说,独自狩猎一头野兽自然是值得褒奖的。这种铁皮兽表面鳞片坚硬,可以拿去给熟练的铁匠做成保护身躯的防具;而坚硬外壳覆盖之下的部分则肉质鲜美,是不可多得的优良食材。但相对的,他们平日里总是成群结队的习性使得单独狩猎难度上升了一个等级,登格鲁星的猎人们也只能选择约定共同时刻集结一波人进行集体狩猎。

 

    “话说,格瑞你怎么知道这只铁皮兽会从哪里经过啊?”

 

    金手中拉着铁皮兽的尾巴,毫不费力地拖着比自己身形大上好几倍的巨兽在林间行走。虽然在狩猎战斗方面他还是十成的新手,但天生的怪力让他对搬运猎物的体力活游刃有余。

 

    格瑞只给他回了简短的两个字:“观察。”

 

    在这次狩猎之前,格瑞已经在这片森林中蹲守了好几个星期。虽然铁皮兽大多数时间都是聚集在一起,但不乏也有其中异类。比如今天猎到的这只倒霉野兽,大约是不合群又是群体中较为弱小的一只,格瑞观察到每隔三到四天它就会独自来到这片丛林走一圈。而对于落单的铁皮兽,只要抓住它的颈后鳞片间隙里的皮肤十分脆弱这一弱点,就能将其斩获。

 

    “哦。”听了原委的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反正就是,一个人落单的话肯定没好事的意思。”

 

    “不是这个……算了。”格瑞啧了一声,刚刚在铁皮兽背上被摔下来时承受了剧烈冲撞的后遗症还没缓过来,不打算再给这个笨蛋解释多余的话了。

 

    金却自顾自地高兴了起来:“但我有格瑞在就不是一个人啦,咱们俩在一起,就连这么难的狩猎都能轻松搞定!”

 

    格瑞本不想再理会他,忍耐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严厉地开口:“刚刚可没有很轻松。”想到金差点就丧生在铁皮兽的蹄下,多多少少冲淡了刚刚狩猎成功的喜悦,格瑞不免还有些后怕。

 

    “那不是我运气够好嘛——”金摇着自己的空气尾巴邀功。

 

    “但是运气不可能一直这么好。”格瑞云淡风轻地戳穿他,“不好好修炼的话,下次可不一定会有这种好运气了。”

 

    “会练的啦!等我们回去把这头铁皮兽交给姐姐之后、不,今天太累了,晚上睡一觉好好的,明天一定练!”

 

    格瑞皱起了眉头,语气不由得变得严厉起来:“练刀可是你自己的事情,不努力的话,你想再像今天那样碰上怪兽刺都刺不破它的外壳吗?”

 

    金鼓起嘴巴,耷拉起了头上的空气耳朵,有些心不在焉:“会练的……说过我会练的嘛。”他脚踢着一块小石子往前走,似乎因为狩猎之后没有得到足够的褒奖反而遭受了一顿训斥而有些不情愿。

 

    格瑞年少老成地叹了一口气,大约有一些纵容着随他去的意思,也不再说话了。

 

*

 

    金觉得,自从几个月前在登格鲁矿区被一只野兽撞晕再醒来之后,他的朋友就变得不一样了。

 

    对那天的事情金记得不太清楚,只记得是自己引来了一只巨型野兽,然后在逃窜的过程中格瑞被撞飞摔倒在地,自己朝野兽跑过去的途中不知为何也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已经躺在家里暖呼呼的小木床上了。格瑞看到他醒来之后表情有些复杂,金也分不清那到底是欣喜还是难过,他还只开口用沙哑的声音叫了一句:“格瑞——”对方就扑过来抱住了他。

 

    环在他身后的手臂抱得紧紧的,勒得金有些喘不过气。

 

    金是第一次见到格瑞那样外露的情绪,大约也是唯一一次。

 

    那之后金才知道自己昏睡了整整三天,他朝格瑞提起这回事的时候对方只是说他被野兽袭击了才昏过去,金就也没有太在意。他是在登格鲁星土生土长扛跌扛摔的男孩,又是天生的粗线条乐天派,醒来之后也就自然而然忘了伤疤疼,不久后又生龙活虎地缠着格瑞活蹦乱跳了。

 

    但也就是从那之后,格瑞开始有些变了。

 

    ——金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格瑞还是和往常一样对他,还是会在他扑过来的时候巧妙推开,会在吃饭的时候避开他夹过去的肉。但金总觉得格瑞周身开始溢出一种积极的气息,好似从贫瘠的土壤里翻出的几颗种子开始发芽:格瑞开始从漫长枯燥的独木桥生涯中抽离出来,迈向了另一条道路,同时对于修炼和练刀也更加自律,甚至对自己也提出了修炼的要求。

 

    金的小脑袋里能装的东西不多,但把格瑞塞进去的位置是绰绰有余。他不明白在格瑞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仿佛在一夜之间抽芽生长,离他越来越远了,这让他在意得不得了。

 

    他闲暇时候会想:整天修炼不无聊吗?格瑞为什么不能休息一下呢?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玩呢?登格鲁星这么大,他们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过,他还藏着好多秘密没有和他的朋友分享呢。

 

    至于格瑞经常催促他的练刀、修炼,金总是听过答应了就忘到脑后了,小孩子心性爱玩,总觉得还有时间、不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运气总会不错的。

 

 

    这天又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非工作日,金在屋门口蹲着等姐姐回来做饭,无趣得数起了脚下的石头。所以在格瑞经过得知他又要去狩猎时,金干脆利落地蹦起来跟在了后面,即使今日天气阴沉并非狩猎的最佳气候。

 

    金走了一段路就发现今日要去的林区比平常待的还要远,他还没到长身体的时候,小短腿赶起路来自然比较吃力。而格瑞似乎已经是开始抽条的芽,两条长腿已经隐隐有细瘦纤长的趋势,走两步又故意放缓脚步等待金跟上来。

 

    这样反复折腾下来,到了目的地时金就有些累了,他上午在家门口四处乱窜花费了不少体力,这下又走了这么长一段距离,自然有些吃不消。

 

    登格鲁星万年晴朗的天气终于迎来了阴天,乌云如不慎打翻的墨汁迅速浸染了天空,让半边白昼变得如同黑夜,林间雾气缭绕,一副暴雨将至的样子。格瑞在森林路径旁找了一块岩石用来遮蔽身形,又恰好头上有密不透风的树枝网让他们不至于被雨淋到。而金在找到这个潜伏点的时候就有些犯困了,扭头和格瑞叽叽喳喳说了几句话,等格瑞布置好陷阱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靠在岩石上睡着了。

 

    格瑞也没做声,只在心里老成地叹了一口气。金的危机意识低到一个程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险象横生的登格鲁星活下来的。但一想到他那位偶尔严厉经常溺爱的姐姐,格瑞又觉得金能自由生长到现在也算是自然的选择。

 

    他并没有急于把金叫醒,不如说,一开始他也没有对金能在狩猎中帮到大忙抱有多少期望。上次金的表现固然是意外收获,但没有必要主动将他暴露在危险中。

 

    格瑞在岩石旁找了个位置坐下,耐心等待猎物的出现。这段时间格瑞确实有些焦躁,自从几个月前在矿区发生那场事故之后,他的心弦就绷得很紧了。虽然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还未具体查明,但直觉告诉他当时萦绕在金身上的深黑色雾气并不是什么好的东西。

 

    但醒过来的金似乎已经对当时的情景记忆全无了,他还是一样的贪玩活泼、没心没肺。对于格瑞而言是松了一口气,却也竖起了别样的一块心石。金是因为他才变成那样的,也是因为那样才会昏睡整整三天。眼睁睁看着金堕入黑暗的无力感时不时会在夜深人静时悉数涌出,促使他将手中的刀柄握得更紧。

 

    坐在地上的格瑞侧过头悄悄观察旁边靠在岩石打瞌睡的金:比起初遇时,金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像是野蛮生长的杂草一样四处乱翘。金不擅长安静,但睡着的样子乖巧得像一颗唤不醒的陨石。格瑞并不习惯他这副模样,或许是在金昏迷的那几天已经看腻了这副样子,他忍不住想伸出手把安静的金揉得更加杂乱。

 

    此时不远处传来野兽的脚步声,格瑞收起心绪,拿起了手边的刀。

 

*

 

    金怎么也想不到,他不过是在等待狩猎的过程中打了个盹,醒来之后眼前却是这副场景。

 

    登格鲁星的丛林里下起了小雨,头上密不透风的树枝和叶片挡住了雨水,但仍有几滴雨水穿过缝隙滴落到脸颊,和额角的汗水混合在一起流下。

 

    金脊背冒着冷汗,双手在身侧握紧。他头上和脚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轻伤,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着。他的脚下是湿滑的苔藓,身前却是——七八只成群结队的铁皮兽,离他几米之外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他们撞上了一群正在寻找食物的铁皮兽:显然,这个状况下被狩猎的猎物并不是这些来势汹汹的野兽,而是孤立无援的少年二人。

 

    起初格瑞试图和兽群战斗,但刚拔出刀挥舞两下就被领头那只铁皮兽撞翻在地,刀被撞得离手向外飞出几米落在地上。

 

    “咳……!”格瑞重重地咳了一声,从嘴里吐出半颗碎牙,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朝金大喊。

 

    “格瑞!”金急得嗓子都变了音,跌跌撞撞朝格瑞奔去,但刚跑了两步就被一只铁皮兽拦住了去路。铁皮兽的眼睛长在头部两侧,形状可怖,紧紧地盯着金步步逼近。金后退了半步,残存的危机意识在脑内大声轰鸣:他们今日就将双双折在这里,成为野兽的腹中餐。

 

    ……但怎么能就这样在这里死去呢!他和格瑞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好多地方没有去!金收回了后退半步的脚,半蹲下身颤颤巍巍捡起了格瑞落在地上的刀。

 

    那把刀质量不重,对于天生蛮力的金来说甚至算得上轻盈,但他握在手里却觉得分外沉重,双手颤抖险些握不住。格瑞平时就是用这把刀来斩断石头、斩杀猎物的。这样想着,金心里的勇气又多了几分。

 

    领头的铁皮兽在看到金拿起刀之后停住了逼近的脚步,兴许是对男孩手中的巨大武器有所忌惮。金趁着这个停滞的机会在心中飞速思考:格瑞现在手里没有武器,看起来状态也不太好,像上次那样合作牵扯的战术显然行不通;铁皮兽的数量太多,如果攻击其中一只必定会被群起而攻之,逐个击破的法子也行不通……他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在野兽群中突出重围,但要想要打破现在局面,那就必须解决拦路的那一两只,去到格瑞身边和他汇合,那之后是伺机逃跑也好、一起战斗也好……总会有办法的。

 

    不知怎么,他毫无根据地相信着:只要去到格瑞身边,和格瑞在一起,再大的困难也能解决。

 

    离金最近的那只野兽观察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拿着武器的男孩也没有足够的威胁力,鼻子里喷出一股热息,踏出了冲刺的第一步。

 

    金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刀身一转刀刃向上,拼命回想格瑞教自己的内容……挥刀,是要怎么来着?要快?还是要狠?脑中思路却跟不上身体的动作,铁皮兽扑过来的当下,金下意识地举刀劈砍,但刀刃砍上坚硬的铁皮外壳不仅没有造成伤害,反而因为碰撞的震动险些让刀脱手,电光火石间金突然想起来了:

 

    要稳!

 

    金稍稍稳住身形,不再毫无规律地挥舞刀刃,反而将力量集中在腿上,试图寻找缝隙绕开野兽赶往格瑞的方向,刀柄稳稳地握在手里,只有在铁皮兽挥爪袭来的时候才挪至身前挡一发攻击,饶是这样也被涌上来的野兽挠了好几爪子,肩上衣服破开几条痕迹受了点伤。

 

    在金奋力突围的同时,格瑞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此刻他手上没有武器,在力量方面不占上风的男孩赤手空拳也起不到多大作用,但兽群中两三只已经被金吸引了注意力,这边的压力稍稍小了一点。格瑞悄悄观察着兽群的站位,准备伺机冲出去和金汇合。他估算着自己和野兽的距离,确认自己只在两三只较小的铁皮兽视线范围内,最大的那两只离他有几米远,以铁皮兽的视力来说不一定能注意到这边的动向。

 

    格瑞抓起了手边的石子。

 

    金还在如临大敌地和领头两只铁皮兽对峙,脑中一团乱麻不知如何解决这个局,只听到格瑞的那边传来一声惨叫。金心下一悸,赶忙朝那边转头,才发现这声惨叫是从一只铁皮兽喉咙中传出的。

 

    格瑞跃上了离他最近的一只铁皮兽背上,用石块尖锐的截面砸在它的眼睛上奋力敲打。正在围攻金的领头两只野兽立马被激怒了,其中一只掉头就朝着格瑞的方向疾驰而去。

 

    “我吸引它们注意力!你快跑!”格瑞朝金吼道。

 

    “格瑞,危险!!”金又急又气,全然忘记自己刚刚的战斗节奏,焦急地挥着刀就冲上去,没有注意到他踏出脚步的同时,最大的领头铁皮兽也在朝他扑来。

 

    哐当一声,没握紧的刀落地,与此同时,骑在铁皮兽背上的格瑞被全力冲刺过去的领头兽撞翻在地。

 

    登格鲁星丛林的雨下得更大了,头上参天树木的枝叶网也挡不住雨势,淅淅沥沥的雨滴砸在地面上溅出几滴水珠。

 

    失去了武器,也没有了再战之力。两人倒在湿滑的地面上,周围是渐渐靠近围过来的兽蹄。

 

    金支起手臂把自己撑起来,刀落在离他几米之外的地方,又近又远,眼前模糊的视线不知是因为被雨幕遮住视线还是因为头晕。格瑞倒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以一个关节反折的可怖姿势趴在地上,不知状况如何。铁皮兽正在靠近,他们即将成为野兽的腹中餐,快要失去对方的恐慌感像风暴一样地席卷了金的心房。

 

    为什么平时不修炼?为什么不花点功夫变强?为什么不能在危机时刻保护同伴的生命?

 

    为什么连握住刀的力量都没有?为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格瑞倒在面前?

 

    在这样的时刻明白了握刀的意义却没有了提刀的力气,金用尽全力捶了一下地面,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

 

 

 

    悠扬的啼声就是在这时响起来的,从远处的山谷,又或许是河流的尽头,传来了更加低沉的野兽鸣声。起初只是一只野兽的声音,接着,两三只、三四只、汇成了一首低沉的乐曲,于是眼前的野兽群也仰头跟着叫了起来,此起彼伏,响应召唤。

 

    领头的铁皮兽在听到叫声之后转过了头,和它最近的一只互相触碰了一下角,而后转身,朝着唤声的方向走了过去。

 

    其他的铁皮兽在首领完全转身之后也跟在了身后,一只一只跟着身后,接连离开了这座丛林。

 

    铁皮兽会在特定的季节成群迁徙。小群体的铁皮兽会在遇到更大的群体之后选择加入。像小溪汇入河流、河流汇入大海,像辰星融于天幕,自然界中所有小的个体都会选择与同伴一起踏上归家的路,从此终结孤独。

 

    兽群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远处。

 

    登格鲁星的雨停了。

 

 

*

 

 

    登格鲁星的夜幕之下,两个男孩互相搀扶着,顺着来时的路踉踉跄跄地走回去。肢体伤口的疼痛掩盖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两人沉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格瑞在铁皮兽背上时被领头撞的那一下着实厉害,额角破了一块大洞,更严重的是在撞击时折到了腿关节,这会儿只能在金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着。金则是肩头被野兽抓了一爪子狠的,从碎开的布条中露出一条深深的伤口,格瑞稍微侧过头就能看到那条伤口处渗出的血凝成了疤。

 

    雨已经彻底停下,路上只有蛙叫和蝉鸣。

 

    格瑞犹豫再三,还是先开口:“没问题吗?”

 

    “嗯?”金抬头望着格瑞,才反应过来对方盯着自己肩头的伤口,抬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子,“没问题啦!这点小伤还算不上什么!”

    

    “但是衣服弄坏了……回去之后会被姐姐骂的。”金吐了吐舌头,像是对自己身上的伤毫不在意。

 

    格瑞低着头,半晌,说:“疼的话要说出来。”

 

    金低下头,却定在那里不动了。四周安静,金也安静,雨后空旷的夜空撒下一层深色的纱雾围绕在他身上。就在格瑞以为他要开始哭哭啼啼抱怨疼痛时,金突然扑了过来。

 

    “!”格瑞一惊,没有来得及躲闪,猝不及防被金抱了个满怀。

 

    “格瑞!”金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格瑞。他忘了自己伤口的疼、忘了刚刚死里逃生的庆幸,只顾着感受身旁人的真实感。

 

    “我刚刚……我刚刚好害怕!”金颤抖着声音,小小的手臂紧紧环住格瑞的脖子,在他脸颊一侧小声呼吸,“我刚刚真的以为你要死了……”

 

    格瑞这才心下放下一块石头,他难得温柔的拍了拍金,用干涩的嗓音安慰他:“没事……不会死的。”说出口的是安慰他人的话语,格瑞自己却也像突然卸下了逞强的盔甲一样松懈了下来,他回抱住了金的后背,

 

    “如果我在狩猎之前没有睡着,我们就能早点离开那里……如果我平时好好修炼,起码不会让你一个人那么辛苦……”金吸了吸鼻子,悔恨和愧疚在他心间缭绕,“我现在知道了,格瑞,修炼是为了变强,变强是为了能保护你!”

 

    格瑞大声叹了一口气,耳边听着这样直率又坦诚的话,当然是说不出什么责怪他的言辞了。他也还是个十来岁的男孩,金比他更加年幼,却已经提早地领悟到了要变强的理由。

 

    “都怪我……”金还在那里自责,一抬头对上格瑞正正朝他额头中心戳过来的手指,“哎哟!”

 

    格瑞收回手指,装作不经意地甩了甩。

 

    “知道了的话,以后练刀就不用我催了吧。”

 

    “嗯嗯!”金咧嘴笑开了,“不过我不擅长用刀啊?下次还是你教教我吧,我学得很快的!”

 

    “唉,你……”

 

    “啊,格瑞,你看,有星星出来了!一、二、三……”

 

    “笨蛋,星星是数不完的……”

 

 

    被雨冲刷过的夜空安静,在这样干净的夜幕中,几颗零星的星星顺着夜的帷幕爬了上来。而后是更多的星辰陆续显出身姿,在墨汁一样的夜空中此起彼伏地闪耀出微弱光辉。如河流汇向大海、如带着伤痕的人握紧了相牵的手,相互陪伴走向归家的路。

 

(完)

 

 

 

**

 

写了三个星期,不想再写了

谢谢给我提了很多建议的朋友,谢谢夜夜和转码构思的对战野兽群情节虽然虽然我改了十几遍到最后还是按照最初的设想来……

真的太菜了,会写文的红金鱼已经死了现在我是钮钴禄废物

 敲完最后一段就发了没修改欢迎捉虫虽然写得这么烂不太想再看第二遍也就不怎么会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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